“將軍那邊有消息嗎?”
“回主公!密信已於三日前由‘影鴉’以最快渠道送出,按腳程,此刻應已近岡崎!將軍大人必已收到!”
“好!”
黑田忠之放下茶碗,眼中精光爆射。
“雙管齊下!魏淵,我看你還能躲到幾時?待將軍大軍一到……”
他仿佛已經看到魏淵授首、神器被奪、自己以九州霸主的身份接受幕府封賞的輝煌場景。
就在他誌得意滿,準備再品一口香茗時——
“咚——!!!”
一聲沉悶得如同大地心跳般的巨響,毫無征兆地從遠方傳來!
緊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
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密集,如同連綿不絕的悶雷,狠狠敲打在福岡城每一個人的心臟上!
“什麼聲音?!”
黑田忠之的手猛地一抖,滾燙的茶水潑灑在昂貴的手織錦緞上。
忍者猛地抬頭,側耳傾聽,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
“是、是太鼓!大軍行進的太鼓!”
“不可能!”
黑田忠之霍然起身,衝到窗邊,一把推開厚重的窗戶!凜冽的晨風灌入,吹散了他鬢角的發絲。
他極目向鼓聲傳來的西方望去,那裡是通往內陸的方向,也是他認為最不可能出現敵人的方向!
薄霧如同輕紗般籠罩著遠處的山巒和平原。
然而,就在那薄霧之中,一片令人窒息的、無邊無際的陰影正在湧動!初升的朝陽將第一縷金光刺破雲層,恰好灑在那片陰影之上!
金光勾勒出的,是如林的槍矛!是如山的旌旗!
最中央,一麵巨大得令人心膽俱裂的“明”字王旗,在晨風中獵獵招展,如同燃燒的火焰!
而在王旗周圍,無數麵熟悉的藩旗在晨光中清晰可見:
細川家的九曜星!龍造寺家的杏葉!
更令人絕望的是,在這些旗幟之下,是沉默如山、鎧甲鮮明、如同潮水般湧來的龐大軍隊!
前鋒的明軍火銃手方陣已然列隊,黑洞洞的銃口指向城池!沉重的攻城器械在軍隊後方若隱若現!
鼓聲正是從那片移動的鋼鐵森林中發出!
咚!咚!咚!每一聲都如同重錘,狠狠砸在福岡城的城牆上,也砸在黑田忠之的心口!
“不……不可能!”
黑田忠之失聲尖叫,瞳孔因極致的恐懼而收縮成針尖大小!他死死抓住窗欞,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身體抑製不住地顫抖起來。
“魏淵!他、他怎麼可能在這裡?!高鬆城、高鬆城明明……”
他猛地回頭,死死盯住那個同樣麵無人色的忍者。
“你的情報!昨夜子時還在高鬆?!”
忍者癱軟在地,語無倫次:
“主、主公!千真萬確!昨夜、昨夜確實……”
“蠢貨!你們都被騙了!”
黑田忠之發出野獸般的咆哮,一腳踹翻麵前的矮幾,茶具碎裂一地!
“空城計!好一個空城計!那中軍帳是空的!帥旗是幌子!鄭森李定國是在演戲!他們用高鬆城做餌,拖住了我的視線!也拖住了所有人的視線!”
他終於想明白了,一股冰冷的絕望瞬間從腳底竄遍全身,讓他如墜冰窟!
“千裡奔襲‘中國大返還’他、他是在效仿太閣!”
黑田忠之的聲音充滿了難以置信和歇斯底裡。
“他是怎麼做到的?!九州腹地有我的人!有島津久通的人!他怎麼避開所有耳目,帶著大軍悄無聲息地穿過大半個九州?!糧草呢?!輜重呢?!”
仿佛為了回答他的疑問,城下那支沉默的軍隊中,一騎快馬越眾而出,馬上騎士高舉一麵令旗,正是鬆浦英介!
他運足內力,聲如洪鐘,響徹整個福岡城下:
“黑田逆賊!爾等奸謀,早在我家督師洞鑒之中!爾自以為封鎖關門、策反薩摩、伏擊糧道便能困死王師?殊不知,大人神機妙算,早已命李定國將軍於肥後山區秘密開辟糧道,囤積糧秣!更遣鄭森一部,佯動於四國海域,實則暗度陳倉,以快船運送精銳先遣及部分糧草,於豐後隱秘登陸!”
鬆浦英介的聲音充滿了嘲諷和快意:
“爾等自以為九州耳目眾多?大人入九州之初,便已借‘東選組’之名及收攏浪人之機,在九州各地布下無數暗樁!爾等一舉一動,皆在大人掌握!所謂伏擊,不過是將計就計,誘爾等暴露主力位置!所謂薩摩之亂,督師早已密令島津光久大人示敵以弱,引蛇出洞!爾等自以為掌控九州,實則步步皆在督師彀中!今日大軍天降,爾等死期已至!”
鬆浦英介的話如同驚雷,徹底粉碎了黑田忠之最後一絲僥幸!他精心編織的網,他以為掌控一切的棋局,原來從一開始,自己就是那隻被更高明的獵手玩弄於股掌之間的獵物!
魏淵不是被困住了,他是主動跳出了棋盤,然後用一個巨大的誘餌,將他黑田忠之這條最危險的毒蛇引出了巢穴,同時調動了他幾乎所有的力量去“掃蕩”九州,使得他的老巢,福岡城,前所未有的空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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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急怒攻心之下,黑田忠之喉頭一甜,一口鮮血猛地噴了出來,濺在雪白的窗紙上,如同盛開的絕望之花。
他踉蹌著後退,撞在牆壁上,眼神渙散,充滿了無儘的恐懼和難以置信的荒謬感。
“魏淵……你……你不是人……你是魔鬼……”
此刻,福岡城下。
薄霧在初升旭日的照耀下漸漸散去,卻無法驅散那籠罩全城的死亡陰影。
一麵麵巨大的軍旗在晨風中舒展開來,如同展開的死亡之翼。
明軍火銃手組成整齊的線列,燧發槍上刺刀如林,在陽光下反射著冰冷的寒光。
重甲武士如同鋼鐵城牆,沉默地矗立在前。攻城雲梯和衝車被緩緩推上前列,木輪碾壓大地的聲音如同死神的低語。
更遠處,是如同潮水般一眼望不到頭的各色足輕和浪人隊伍,他們或許裝備不齊,但眼中燃燒著複仇的火焰和對戰功的渴望。
整個軍陣沉默如山,隻有戰馬的偶爾嘶鳴和甲葉摩擦的輕微聲響。這死寂的壓迫感,遠比震天的呐喊更令人窒息。
大軍如同蓄勢待發的洪荒巨獸,將獠牙對準了那座此刻顯得如此渺小和脆弱的福岡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