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督師息怒!且慢動手!”
一個沉穩洪亮的聲音響起,帶著不容忽視的分量。
隻見錦州總兵祖大壽緩緩站起身。
這位遼東宿將,此刻臉上再無半分閉目養神的淡然,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凝重和身為遼西將門領袖的責任感。
他推開座椅,大步走到帥案前,對著魏淵,深深一揖到底,姿態放得極低,語氣卻異常清晰有力:
“督師雷霆之怒,皆因這些蠹蟲貪墨軍餉,苛待士卒,實屬罪有應得!大壽亦深恨此等敗類!”
他先定下調子,表明立場,緊接著話鋒一轉。
“然!督師明鑒!當下遼東,強敵環伺,虎視眈眈!正值用人之際!錦州、山海關,乃我大明關寧防線之鎖鑰,不可一日無將!此輩雖罪不容誅,然其麾下兵馬尚需人統領,倉促處置,恐生嘩變,動搖防線根基,反為韃虜所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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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大壽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魏淵,聲音帶著一絲懇切:
“大壽鬥膽,懇請督師暫息雷霆之怒,暫緩處置!給他們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讓他們在陣前以血洗刷罪孽,將功折罪!若再有半分差池,無需督師動手,大壽第一個砍了他們的腦袋!”
他最後一句斬釘截鐵,帶著軍人的血性,同時再次深深一拜:“大壽這張老臉,今日就豁出去了!求督師法外開恩!”
祖大壽這一番話,情、理、勢三者兼備,姿態放得低,道理講得透,分量更是十足!
他話音剛落,一旁的吳三桂也立刻起身,動作乾淨利落,緊隨其後,對著魏淵躬身行禮,聲音清朗中帶著恰到好處的懇求:
“督師明察!舅父大人所言,句句肺腑!三桂亦知此輩罪責難逃,然值此危殆之時,軍中不可一日無將!若因處置將官而導致軍心浮動,防線鬆動,實非朝廷之福,遼東之福!三桂亦懇請督師,念在他們往日微功,更念在遼東數十萬軍民安危的份上,法外施仁,給他們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三桂願以身家性命擔保,嚴加約束,令其戴罪圖功,若有再犯,甘當同罪!”
吳三桂的表態同樣滴水不漏,既附和了祖大壽,又點明了自己“以身家性命擔保”的責任,更隱隱點出“同罪”的威懾。
隨著遼西兩大巨頭、關寧軍實際的掌控者祖大壽和吳三桂同時出列求情,大堂內的氣氛瞬間微妙地轉變了!
“求督師開恩!”
“督師息怒,給他們一個機會吧!”
“值此用人之際,還請督師三思啊!”
如同被點燃的導火索,一大群原本噤若寒蟬的文官武將,無論是祖大壽的舊部、吳三桂的親信,還是遼西本地盤根錯節的勳貴子弟、沾親帶故的官員,此刻紛紛離座,嘩啦啦跪倒一大片!
求情之聲此起彼伏,響成一片。
他們未必真心為胡彪等人求情,但此刻的“團結”,是遼西將門勳貴集團麵對外來強權時一種本能的抱團取暖!
這牽扯的不僅僅是幾個將領,更是整個遼西錯綜複雜、盤根錯節的利益網絡和人心向背!
大堂內,黑壓壓跪倒一片,隻剩下魏淵如同孤峰般矗立在帥案之後,以及堂中那十幾個依舊赤裸上身、茫然看著這一切的老兵。
魏淵麵無表情,冷眼俯視著眼前這一幕。
祖大壽的懇切,吳三桂的機敏,眾官員的“同氣連枝”,皆在他的意料之中。
這正是他想要的結果。
敲山震虎,撕開膿瘡,然後,逼出真正的“虎王”表態!
他沉默了片刻,任由那求情之聲在大堂內回蕩,讓壓力充分發酵。
直到祖大壽保持著深揖的姿勢,吳三桂也躬身不動,堂下跪著的眾人額頭幾乎要觸到冰冷的地麵時,魏淵才終於動了。
他臉上那冰封般的怒意如同潮水般退去,換上了一副極其“為難”甚至帶著一絲“痛心”的表情,快步繞過帥案,親自走到祖大壽麵前,伸出雙手,用力地、仿佛帶著無限感慨地攙扶起這位老將。
“哎呀呀!祖將軍!你這是乾什麼!快請起!快請起!”
魏淵的聲音充滿了“真誠”的責備和“深厚”的情誼,“你我是什麼交情?當年在小淩河,在鬆山,刀尖上舔血,死人堆裡打滾的交情!為了這幾個不成器的東西,你、你何必如此!折煞魏某了!”
他雙手緊緊握著祖大壽的手臂,用力搖晃著,眼神“懇切”地注視著對方,語氣帶著“推心置腹”的意味:
“老哥!你的麵子,在我魏淵這裡,比金子還重!比聖旨還管用!”
他刻意加重了“老哥”、“金子還重”、“聖旨還管用”這幾個詞,聲音洪亮,確保所有人都能聽見。
而在這個過程中,魏淵的身體微微一側,仿佛不經意間,用後背擋住了旁邊同樣躬身行禮的吳三桂,將他晾在了一旁!
這個細微的動作極其微妙,卻清晰地傳達出了一種態度:在魏督師心中,祖大壽的分量,遠重於你吳三桂!這份“情誼”,隻給祖老將軍!
吳三桂保持著躬身的姿勢,俊朗的臉龐微微低垂,在眾人看不見的角度,他的眼神驟然冰冷,一絲被刻意忽視和壓製的屈辱與怒意一閃而逝,隨即被他強行壓下,隻剩下更加深沉的平靜。
魏淵“動情”地扶著祖大壽站直,這才仿佛“剛剛”注意到旁邊還躬著身的吳三桂,以及堂下跪倒一片的官員,他臉上的“為難”之色更濃了。
他重重歎了口氣,仿佛做出了一個極其艱難的決定,目光轉向那幾個已經被嚇得魂飛魄散、癱軟在地的胡彪等人,眼神瞬間又變得冰冷如刀,聲音也恢複了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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