遷安縣郊
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一名負責殿後偵察的騎兵哨探如同離弦之箭般衝到魏淵馬前,勒住韁繩,戰馬人立而起,噴著粗重的白氣。
“大人!後方發現追兵!人數百騎以上,清一色輕騎,打‘李’字旗號!據此已不足二十裡!速度極快!”
哨探的聲音帶著喘息和一絲凝重。
魏淵勒住馬頭,目光如電般掃過前方隱約可見的遷安縣輪廓,再望向更東方,過了遷安,便是青龍河,再往東,就是山海關那如同巨龍般盤踞的巍峨身影!
希望近在咫尺,但身後追兵的速度遠超他的預估。
幾輛馬車,成了沉重的負擔,嚴重拖慢了整體速度。
“李奉之!”
魏淵果斷下令。
“末將在!”
李奉之立刻策馬上前。
“你率五十騎!護送所有馬車及家眷,立刻啟程!目標遷安縣城東門,穿城而過,不要停留!直奔青龍河渡口!務必在明日午時前進入山海關防區!”
魏淵的聲音斬釘截鐵。
“大人!您……”
李奉之看向魏淵,眼中閃過一絲擔憂。
“執行命令!”
魏淵不容置疑地打斷他。
“我率另外五十騎留下斷後!為你們爭取時間!另外,立刻派出兩名最快的騎手,持我印信,火速趕往山海關求援!告訴他們,危在旦夕,請他速發精騎接應!快去!”
“末將領命!”
李奉之深知此刻不是猶豫的時候,抱拳應諾,立刻點齊人馬,護著馬車隊,揚起一片煙塵,加速向遷安縣城方向衝去。
看著馬車隊漸漸遠去,魏淵深吸一口氣,調轉馬頭,目光投向身後那條煙塵初起的官道,眼神冰冷如鐵。
“弟兄們!”
他對著留下的五十名親衛鐵騎喝道。
“隨我來!找個‘好地方’,請後麵的‘朋友’吃頓‘斷頭飯’!”
遷安縣衙廢墟
魏淵選擇的“好地方”,是遷安縣衙門前那片相對開闊的廣場。
縣城早已十室九空,縣衙大門洞開,裡麵一片狼藉,顯然也經曆了洗劫。
魏淵並未選擇伏擊,而是堂而皇之地在官道正中央列陣!五十名鐵騎,如同五十尊鋼鐵雕塑,在縣衙殘破的飛簷鬥拱映襯下,肅殺之氣彌漫開來。
“下馬!”
魏淵下令。
“給馬喂水喂料,讓它們歇足腳力!半個時辰後,我們要靠它們衝殺!”
士兵們立刻執行。卸下馬鞍,取出精料豆餅和水囊,精心照料著這些生死與共的夥伴。
戰馬們打著響鼻,貪婪地咀嚼著食物,恢複著長途奔襲消耗的體力。
魏淵則帶著幾個人走進了空蕩蕩、一片狼藉的縣衙大堂。
昔日象征朝廷威信的地方,如今隻剩下散落的公文、破碎的桌椅和厚厚的灰塵。
“搜搜看,有沒有能吃能喝的。”
魏淵吩咐道。
士兵們很快有了發現。
後衙廚房的灶台雖然冰冷,但角落裡居然還藏著幾隻沒來得及帶走的肥雞!米缸裡也有些殘餘的糙米。更令人驚喜的是,在縣太爺臥房的床底下,翻出了兩瓶尚未開封的瓷瓶酒!
看標簽,竟是上好的高粱燒!
“嘿!大人!有肉有酒!”
士兵們喜出望外。
魏淵眼中也閃過一絲亮光:
“好!架火!做飯!吃飽了再砍人,有勁!”
殘破的縣衙後院很快升起了炊煙。
士兵們麻利地宰殺肥雞,拔毛洗淨,剁成大塊。
有人找來一口還算完好的鐵鍋,架在臨時壘起的灶上。
沒有油,就用現成的豬皮潤潤鍋,然後煮雞,撒上一把從廢墟裡翻出的粗鹽。糙米也被淘洗乾淨,煮了一大鍋飯。
雖然簡陋,但在經曆了連夜的奔逃和即將到來的血戰前,這熱騰騰的食物香氣,足以讓人精神一振。
那兩瓶好酒被魏淵親自打開,濃鬱的酒香瞬間彌漫開來。
他給每個士兵的碗裡都倒上一點,不多,剛好夠潤喉暖身。
“弟兄們!”
魏淵端起粗瓷碗,碗中是清澈烈性的酒液。
“此酒,敬過往!敬大明!敬我們死去的袍澤!也敬我們自己!”
“乾!”
“乾!”
五十個粗糲的聲音低沉地應和著,沒有豪言壯語,隻有視死如歸的決絕。
眾人仰頭,將碗中辛辣的液體一飲而儘!一股熱流從喉嚨直衝而下,驅散了寒意,更點燃了胸中壓抑的怒火和戰意!
隨後是沉默的進食。
雞肉煮得有些柴,米飯帶著焦糊味,但每個人都吃得很快,很認真,仿佛在進行某種神聖的儀式。
隻有咀嚼聲、柴火燃燒的劈啪聲和遠處隱約傳來的馬蹄聲交織在一起,如同一部壓抑而肅殺的默片。
沒有人說話,都在積蓄著最後的力量。
半個時辰,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