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七日夜
連山城外清軍大營
中軍王帳的燈火悄然熄滅,取而代之的是無數壓抑著聲響、如同鬼魅般集結的身影。
多爾袞一身輕便皮甲,站在營門暗影處,最後回望了一眼燈火依舊、旌旗招展的連山大營——
那是禮親王代善為他精心布置的疑兵。
他隨即翻身上馬,低喝一聲:
“走!”
5萬精銳鐵騎,如同一條沉默的黑色巨龍,在多鐸、阿濟格的率領下,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連山,一頭紮進北方燕山山脈那莽莽蒼蒼、險峻崎嶇的群山之中。
馬蹄包裹著厚厚的毛氈,士卒口銜枚,馬匹摘掉了鑾鈴,隻餘下山風呼嘯和林間夜梟的啼鳴。
他們沿著獵人踩出的隱秘小徑,在陡峭的山崖間艱難穿行,目標直指那座被歲月侵蝕、早已被明廷遺忘的古老關隘——喜峰口。
晝夜兼程,風餐露宿。這支承載著滿洲野望的鐵流,以驚人的意誌力和對地形的熟悉,硬是在崇山峻嶺間劈開了一條通路。
四月三十日
喜峰口殘破的關牆,終於在熹微的晨光中顯露出輪廓。
正如多爾袞所料,曾經象征大明邊陲的雄關,此刻寂靜得可怕。關城上蒿草叢生,垛口坍塌,守軍的營房早已破敗不堪,人去樓空。
隻有幾隻烏鴉在城頭聒噪,更添幾分淒涼。明廷的崩潰,在此刻顯露無遺。
“好!天助我也!”
多鐸眼中凶光畢露,興奮地低吼。
“動手!”
阿濟格更是不耐煩,大手一揮。
早已準備好的工兵營精銳,如同狸貓般敏捷地撲向關牆的薄弱處。
沉重的鐵鎬、撬棍狠狠砸向早已鬆動的基石和夯土。
伴隨著沉悶的撞擊聲和石塊滾落的嘩啦聲,一段本就搖搖欲墜的關牆,在多爾袞冰冷目光的注視下,轟然倒塌!煙塵彌漫中,一個巨大的豁口出現在眼前!
“大清的勇士們!”
多爾袞拔出腰間的寶刀,刀鋒直指豁口之外那片廣袤的華北平原,聲音如同滾雷,打破了山野的寂靜。
“長城已破!中原就在腳下!隨本王入關!”
“殺!殺!殺!”
壓抑了數日的5萬鐵騎爆發出震天的咆哮!戰馬嘶鳴,鐵蹄翻騰,如同決堤的黑色洪水,從喜峰口的豁口中傾瀉而出!
鋼鐵洪流碾過殘垣斷壁,卷起漫天煙塵,向著南方——遷安以西,李自成數十萬大軍的身後腹地,以雷霆萬鈞之勢,狂飆突進!
幾乎就在多爾袞大軍離開連山大營的同一時刻,數匹快馬如同離弦之箭,從不同方向的山林小道中衝出,直撲山海關鎮東樓!
他們是魏淵布下的最精銳“夜眼”,早已將清營的異動儘收眼底。
“報——!急報督師!連山清營,多爾袞主力已於昨夜悄然拔營,去向不明!營內隻留部分疑兵虛張聲勢!”
斥候跪在魏淵麵前,聲音急促卻清晰。
一直站在城防圖前閉目沉思的魏淵,猛地睜開雙眼!深邃的眼眸中,精光暴漲,如同沉睡的猛虎終於等到了最佳的撲擊時刻!
他臉上浮現出自信的笑容,那是一種掌控全局、棋局終盤的冷酷笑意。
“終於動了嗎?”
魏淵的聲音低沉而充滿力量。
“傳令!收網!”
命令迅速下達。目標就是那三千顆被“請”進來的探路石子——劉體純部。
此刻,一處臨時劃撥給闖軍的營區內,氣氛卻截然不同。
空氣中彌漫著烤羊肉的焦香和劣質燒刀的辛辣氣味。營房中央燃著熊熊篝火,幾隻肥羊被架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油。
闖軍士兵們大多喝得麵紅耳赤,東倒西歪。連日來的提心吊膽,在酒精和看似“友軍”的款待下,暫時被拋到了腦後。
負責“陪同”的明軍將領莫笑塵,更是這場宴席的中心人物。他身材結實,麵容清秀,此刻正舉著個大海碗,摟著劉體純的肩膀,唾沫橫飛,嗓門洪亮:
“劉將軍!喝!再喝一碗!咱們關寧軍最敬重的就是英雄好漢!你們跟著闖王打天下,不容易!來,乾了這碗,以後就是自家兄弟!在這山海關,有肉一起吃,有酒一起喝!哈哈哈!”
劉體純被灌得暈頭轉向,勉強擠出笑容,心中那點警惕在酒精和莫笑塵豪爽的表演下,已經消磨了大半。
他手下那些兵卒更是不堪,早就和陪酒的明軍勾肩搭背,稱兄道弟起來。整個營地一片“其樂融融”。
就在酒酣耳熱、氣氛達到最高潮的時刻,營區外突然傳來一陣整齊而沉重的腳步聲,伴隨著甲葉摩擦的鏗鏘聲!
聲音迅速由遠及近,帶著一股冰冷的肅殺之氣!
莫笑塵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如同川劇變臉。
他一把推開還靠在他身上的劉體純,猛地站起身,臉上的豪爽被冷酷和戲謔取代。
他環視著驚愕的闖軍士兵,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刺骨的寒意:
“酒也喝了,肉也吃了,兄弟也認了!現在,該辦正事了!”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動手!”
莫笑塵一聲暴喝!
“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