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比戰場上的失敗,更讓他感到徹骨的寒冷和諷刺。
而楊製政等其他幾個士卒,則被憤怒的百姓活活打死!
遷安縣衙
與上次倉惶逃離時的蕭瑟破敗截然不同。
此刻的縣衙雖談不上煥然一新,但已被清理得乾乾淨淨,破損的門窗用木板臨時釘好,庭院的雜草被鏟除,甚至還移栽了幾盆不知從哪裡弄來的青翠鬆柏,顯出幾分生氣。
魏淵一身常服,負手站在重新修葺過的二堂前,望著庭院中那棵老槐樹新發的嫩芽。
陽光透過稀疏的枝葉灑在他臉上,神情平靜中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從容。
遷安,這個他曾經風塵仆仆逃離北京時臨時落腳的“福地”,如今成了他揮師西進、問鼎天下的堅實跳板。
“督師,縣衙各處已簡單修葺,按您的吩咐,並未大興土木,隻求整潔可用。”
一名親隨恭敬地稟報。
魏淵微微頷首:
“嗯,此地乃我軍轉折之地,略作修整,以示不忘根本即可。前線軍報如何?”
親隨立刻呈上幾份文書:
“稟督師,第一份急報:據多方探馬及逃難士紳確認,睿親王多爾袞已於五月初五,兵不血刃,正式占據北京內城!李賊自成離京時,帶走了大量精銳,城中守備空虛,幾無抵抗。清軍入城後,雖未大掠,但已占據紫禁城及各處要害,並開始張貼安民告示,儼然以主人自居。”
魏淵接過文書,掃了一眼,嘴角勾起一絲意料之中的冷笑:
“空城一座,多爾袞倒是撿了個現成便宜。不過,他這‘主人’,怕是坐不安穩。”
這消息完全在他預料之中,李自成主力儘出,北京就是一塊肥肉。
“第二份軍報。”
親隨繼續道。
“李賊自成聞聽北京失陷,暴跳如雷!其主力約16萬已進抵通州外圍。據探,李賊並非為奪回北京而戰,其核心意圖在於奪回其藏於北京城內庫及各處勳貴府邸未能及時帶走的巨額金銀財寶!自五月初七起,其前鋒劉芳亮部已與多爾袞派駐通州的清軍前鋒阿巴泰部多次發生遭遇戰!雙方在通州、張家灣、漷縣一帶反複拉鋸,戰況膠著激烈!李賊主力正源源不斷壓上,多爾袞亦在調集入關兵馬增援通州方向,大戰一觸即發!”
魏淵眼中精光閃爍:
“好!狗咬狗,一嘴毛!李闖舍不得他的金山銀山,多爾袞也絕不會吐出來!讓他們在通州好好打!打得越慘烈,越持久,對我軍越有利!”
這正是他夢寐以求的局麵。
“第三份軍報…”
親隨的聲音依舊謹慎。
“是關於李過的。”
“李過?”
魏淵轉過身,有些意外。
“他在哪?說!”
“是!李過與其殘部數人,在灤州城外被當地村民擒獲!村民認出其乃大順軍官,為泄憤並圖賞錢,將其五花大綁,現已押送至我軍遷安大營!人就在外麵,等候督師發落!”
魏淵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了世事無常的感慨:
“哈哈哈!好!好一個李過!沒死在千軍萬馬之中,竟栽在了鄉野村夫手裡!這倒真是出人意料!帶進來!”
片刻後,五花大綁、鼻青臉腫的李過被兩名軍士押了進來。
他身上的傷顯然未得妥善處理,肩頭的箭傷處隱隱滲血,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嘴唇乾裂,眼神卻依舊帶著一股不屈的倔強。
他努力挺直腰杆,冷冷地看著魏淵,不發一言。
魏淵揮揮手,示意軍士退下。
他踱步到李過麵前,上下打量著他這副狼狽卻硬氣的模樣,眼神中並無太多勝利者的嘲弄,反而帶著一絲複雜的欣賞。
“李將軍,永平一彆,沒想到這麼快又見麵了。隻是這方式…著實令人唏噓。”
魏淵的聲音平和。
李過冷哼一聲,扭過頭去,沙啞道: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休要假惺惺!”
“殺你?”
魏淵輕輕搖頭。
“本督師若要殺你,在永平城外便可一箭了結,何須等到今日?你雖為賊將,但忠勇可嘉,為李闖殿後,力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也算儘忠職守。本督師敬你是條漢子。”
李過身體微微一震,顯然沒想到魏淵會說出這番話。他轉過頭,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魏淵。
“來人!”
魏淵不再看他,對門外吩咐道。
“解開繩索。請軍醫來,好生為李將軍診治傷勢。安排一處清淨營房,好生看顧,飲食不得怠慢。李將軍”
他轉向李過,
“你且安心在此養傷。待你傷愈,是去是留,再做計較。”
李過身上的繩索被解開,他活動著被捆得麻木的手臂,看著魏淵,眼神複雜至極。
有不解,有屈辱,也有一絲難以言喻的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