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以為,殿下誌在開創亙古未有之盛世。欲達此境,非獨尊君王可為。需明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此非危言,乃警言!是殿下開創宏圖偉業、定國安邦之根本大道!此八字,即是學生今日作為大唐一子民、一讀書人,對殿下、對未來的諫言!”
一番話,條理清晰,有理有據,將“抄襲”之指責駁斥得乾乾淨淨,更將“大逆”之帽子巧妙引開。
他將李世民過往的功績、知人善任的度量一一列舉,最終落腳點仍在“民心為本”的核心上。
原本喧囂的指責聲浪,竟被他這番話說得寂靜下來。
李世民靜靜地聽著。當陳光蕊說到他招降納叛、重用房杜、尉遲秦瓊等事時,他深沉的眼神中有微光一閃而逝。
待陳光蕊說完,李世民並未立即回應,隻是手指無意識地在那篇孫伏伽進獻的馬屁詩稿上輕輕敲了一下。
殿內落針可聞,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太子的裁決。
突然,李世民發出一聲短促而意味不明的輕笑。
“嗬。”
他再次抬眼看著陳光蕊,那目光中的審視似乎淡去了一些,反而流露出一種奇異的、摻雜著深意的打量。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李世民緩緩複述了一遍這八個字,沉默片刻,終於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此論......孤甚覺有理。一直以來這等想法便盤桓心頭,卻未曾如你這般,一語道破,寫得如此直白通透。”
“嘶!”
儘管極力克製,無數倒吸冷氣的聲音還是在人群中響起!群臣、進士們無不愕然!
方才還是驚濤駭浪般的大逆指控,太子殿下竟然……竟然表示了認同?!還覺得他說得通透?
孫伏伽臉上的血色幾乎褪儘,他剛才那篇竭儘所能頌聖的詩句,在太子一句“甚覺有理”的評判下,瞬間變得蒼白可笑!
一股巨大的恐慌和一種強烈的嫉妒燒灼著他的心。眼看太子似乎要被這小子“蠱惑”過去,想到房玄齡等人的重托,想到被圍府查抄的魏征……
他再按捺不住,猛地踏前半步,急聲道,
“殿下!陳光蕊此言聽似有理,卻居心叵測!他近日多次出入魏征府邸,與那魏征過從甚密!那魏征如今身陷嫌疑,陳光蕊卻在此時於禦前拋出這等言語,說什麼‘民為邦本’,意欲何為?莫非是想借勢為魏征開脫不成?還請殿下明察!此中必有不可告人的勾連!”
孫伏伽的指控如同平地驚雷!瞬間將“魏征案”與陳光蕊這警世箴言強行捆綁!
李世民的目光驟然一凝!方才還略帶激賞的神色瞬間凍結,銳利如刀鋒的目光再次射向陳光蕊,其中蘊含著更深沉的探究。
所有人,包括李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陳光蕊麵對著孫伏伽的指控和太子冰冷的注視,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極其淡然、甚至帶著點諷刺的弧度。
他並未看向怒火中燒的孫伏伽,而是依舊平靜地望向李世民,聲音清晰地說道,
“孫大人此言差矣。學生與誰交往,難道便要為誰說話?此乃欲加之罪。”
他話鋒一頓,目光掃過在場那些因太子態度而驚疑不定的秦王府勳貴,最後定在孫伏伽臉上,語氣陡然轉冷,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反問,
“您說那‘魏征案’,我也有所耳聞,是他前幾日擔任詹事主簿時,宮中丟了案牘,學生隻想問一句,誰說那案子,就一定是魏征魏大人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