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草叢生。
門樓歪斜,雕花石柱斷成幾截,散在滿是塵土與瓦礫的地上,紅木漆過的牌匾隱沒在荒草裡,依稀可見上麵龍飛鳳舞的‘顧府’二字。
這座宅院前荒涼無比,足可見自從顧府橫遭劫難後就再也無人來過,顧恒炘盯著門檻處看了許久,才越過牌匾,默不作聲的朝裡麵走去。
幼時奔跑過的長廊、母親抱著賞過的花園,如今和眸中鋪滿灰塵的斷壁殘垣重疊在一起,逐漸模糊,令人難以分清哪個才是真實。
剛入雲染宗那年,仇恨無時無刻不在心尖上鑽痛,隻有拚命修煉才能短暫忘卻,而近幾年,雖還惦記這事,卻不會再因它牽動情緒。
他本以為自己已經拋卻凡塵,可一幕幕畫麵又將幼時那清晰的恨意帶了回來。
顧恒炘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拳頭攥緊又鬆開,手心不覺已留下幾道血痕,他這才發現,原來自己從未有一刻忘卻。
花臧生適時的沒有開口,給足了顧恒炘單人消化的時間。
其實他覺得大可不必這麼在意,修仙之人嘛,哪個沒幾個仇家,魔修就更彆提了,說不定無需他人動手,自己先一步把親族殺完以絕禍患。
他自己也是,早在萬年前就不記得父母長什麼樣了。
花臧生想是這麼想,可見這小子連眼眶都紅了,還是不禁微微惻隱。
顧恒炘在原地站了一炷香的時間,待心緒平定後,他向前走了兩步,在一處有明顯焦痕的桌具上摸了摸,片刻後薄唇微動:
“我知道那人在哪了。”
他神色一凜,目光要比平素更冷幾分,黑沉沉的眸中沒有一絲光芒,選定一個方向,轉眼便消失在原地。
……
無量海。
一艘小型飛舟以極快的速度在海麵上行駛,即便用神識也很難捕捉其軌跡,少說也是個地階的飛行法器。
海裡的妖獸好奇的抬頭看,隻見一抹流光飛過,很快就不見蹤影。
忽然,那飛舟側翼發出一道巨響,整體偏了偏,顯然遭到攻擊,還好這種品質不低的法器在被煉製出來時都會安裝防禦陣法,為其抵擋了第一次進攻。
隻是飛舟也被打的遲緩下來,這法器外麵看著雖小,裡頭卻彆有洞天,裝飾的異常豪華,大廳內,厭叢生望著因攻擊而掉落在地的杯子,眼裡閃過一抹陰狠。
“你們繼續操控飛舟,我出去會會他。”他從座位上站起,對著角落裡瑟瑟發抖的下屬道。
不知何人膽子這麼大,敢攔他的路,想送死倒無所謂,隻怕彆擾了前輩的計劃……
思及此,厭叢生殺意漸濃,一個閃身出了飛舟,身後的飛行法器抓住機會,立馬往遠處遁去。
“藏頭露尾!”他冷嗤道:“閣下動手這麼利落,怎麼看到我卻連現身都不敢?”
話音剛落,距離他兩個身位的天空忽然開始陣陣波動,顯出一個人的輪廓來,厭叢生愣了下,沒想到這人竟離自己這麼近。
他居然一點也沒察覺。
足尖微動,厭叢生這下不敢再輕敵,謹慎的拉開距離,沉聲道:“敢問閣下,到底是誰?”
人影逐漸清晰,一張過分年輕的臉出現在眼前,厭叢生一愣,還未等他有什麼反應,對方就麵無表情的說:“久違了,不知你是否還記得我。”
當然不記得。
厭叢生在腦海裡仔細搜尋,最終也沒想起來對方是個什麼來頭,抱拳道:“還望閣下給點提示。”
他一向是個識時務的人。
那年輕修士點點頭,倒真老實的給出提示:“三年前,故洲,顧府。”
厭叢生:“……”
顧府……凡間的說法。
難不成是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