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立新檢查完工作和高加林一道去找各個大隊的書記，操作關於建設養豬基地和篩選養豬戶的事情。
事情很順利，他們馬不停蹄跑了一天，順利和城關公社的五個大隊簽了合同，回到廠裡的時候還沒有下班。
高加林按照原先想的開始行動，他在車間門口放了兩個箱子，拿了一份名單，和鄭少甫在門口等著。
一個在廠裡上班的馬店公社的人，還是玉芳的遠房親戚，笑著跟高加林打招呼，高加林臉色鐵青沒有理他。
下了班的工人陸續走出車間，都被叫住，站在門口集合。
兩個裝肉的塑料筐就像一雙大眼睛，看著局促不安的人們，箱子上一邊一個貼了兩張白紙，上麵寫了兩個粗粗的毛筆字“良心”。
車間的人看著那兩個字，反倒像兩把殺豬刀捅到自己心窩裡。
其他車間下班想看熱鬨的人，都讓鄭少甫轟走，高加林讓車間主任整好隊伍。
高加林犀利的目光掃視著分割車間的員工說道：“剛才倉庫拿來了報表，斤秤對不住。同誌們，什麼是好職工？有良心的就是好職工。廠裡給大家發工資，發福利，你多往家裡拿一點兒，廠裡就會虧損一點兒，每個人都往家拿，這個窟窿就大了，這個虧損坑的是老實人，坑的是國家。什麼是壞分子，沒有良心的就是壞分子，損公肥私，對於壞分子已經沒有資格再當我們廠的員工，我會把他的檔案和組織關係上交勞動局，讓勞動局來處理安排。”
高加林和鄭少甫都轉過身，然後繼續說道：“今天是最後一次機會，拿了公家的東西，都放回去，廠裡既往不咎。咱縣都說外國有個加拿大，神樹有個拿大家，說的就是咱們肉聯廠，每年員工體檢，脂肪肝高血壓最多的就數我們廠，都是吃肉吃的。今天從我高加林手裡要摘掉這個肮臟的帽子。我們廠的每一個員工都要做有良心的人，要做積極向上的人，一定不要做賊。這次隻當我們眼瞎了，什麼也看不到！我們要的是有良心的職工，不要黑心的賊！”
這句話說完，身後的人群死一般安靜，過了一會兒，傳來往筐裡撂東西的聲音，兩人隻管背著手當做沒有看見，有個憨憨的聲音問車間主任程立斌說：“主任，這都滿了，再弄兩個筐吧！”
鄭少甫偷偷給高加林豎大拇指，人都走完了，程立斌走過來說道：“高廠長，都交了，弄了四滿筐。”
過了秤，二百一十斤！鄭少甫倒吸一口涼氣，這家夥，一個月最少丟5000斤肉，這種弄法不虧損才出鬼！這才是單單一項，其它的跑冒滴漏必須閘住，手腕不硬氣還真不行。
人性自古都有善惡論，沒有了是非標準，大家就會一窩蜂朝對自己有利方向使勁兒，什麼公理、正直、善良統統拋到腦後。
接手第一天，新製度上牆集中學習，規章製度上已經明文規定了不許往家拿肉，剛開始幾天大家還老實，害怕三把火燒到自己身上，後來廠領導忙著交接，壞風氣又開始抬頭。
今天早上鄭少甫搬了台秤過體重，員工就知道是乾什麼的，你有千條計我有過牆梯，幾個搗蛋分子中午出來想把台秤破壞掉，結果沒有發現台秤，回到車間後，偷偷對要好的說，都是嚇唬老實人的，台秤已經搬走了，晚上回家還可以吃肉了。沒成想高加林這一手，讓分割車間的人顯出了原形。
不得不說這樣的處理很高明，既不傷了員工的麵子，也倡導了正確的工作作風。
走到廠門口，有些人放棄了最終幻想。在車間門口“繳肉”的時候，有幾個人還想耍個滑頭，走到廠門口發現看大門的兩個老大爺已經換成了兩個戴著“紅袖箍”的年輕小夥子，袖箍上寫著三個黃色的字“保衛科”。門衛成了保衛，不就是保衛公家的利益不受侵犯嗎？“保衛科”的員工都是從廠裡挑出來的“死心眼”，工作起來十分認真。
到了月底刹住了這股歪風，和去年同期相比，增加了六千斤肉，比原來估算的還多出了一千斤。
老廠長原為民每天都關注著廠裡的變化，看到新的領導班子大刀闊斧，十分感慨，他下月退休，主動向商業局打了報告，申請不再當廠裡的顧問，自己十年都沒有解決的問題，高加林一個月對症下藥，讓他汗顏，真是後生可畏。
原為民其實很想做一番事業，隻不過企業裡關係複雜，多年毛病積累，他深感力不從心，在猶猶豫豫中走到今天。發自內心講，他渴盼鄭立新和高加林成功，國家的形勢一定要打破大鍋飯，自己退休拿退休金，可是弟弟少民還在廠裡，廠子要是不行了，就少民吊兒郎當的德性，出去也乾不出個子醜寅卯，到時候還是要麻煩他這個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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