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加林知道正在錄音，他很警覺，對於鄭立新的問題，他隻能用模棱兩可的話搪塞，“立新，隻要你和她的關係屬實，民警總有辦法找到證據，你說的也隻是一麵之詞。你說你和她是非法男女關係，她如果說以前什麼也沒有發生，我和馬同誌就是要找出這個證據，這樣至少你判的不會那麼重。”
鄭立新是明白人，一聽高加林給他說的都是官話，知道這是讓那個警察聽的。“加林，你回去告訴我媽，她心臟不好，你就說我很快就出去了，不要讓他擔心。”
高加林瞅瞅馬兆強，“馬同誌，這話我能跟他家人說嗎？”
馬兆強點點頭，法律雖然是冷酷無情的，但是也有人性的溫暖，這種善意的謊言可以說。
回到神樹已是夜裡十一點，高加林心情十分沉重，為了擺脫嫌疑，他拒絕了鄭少甫給他安排的旅社，和馬兆強在公安局的內部招待所住下。
鄭少甫拿來了熱乎乎的“蘭瓦罐”豬蹄，還有“萬榆記”醬牛肉，兩個人都餓了，看著空蕩蕩的房間，高加林問道：“馬同誌，家屬拿的東西能吃不能吃？”
馬兆強一邊咽著唾沫一邊說：“按規定不能吃，要是自己花錢買的，就能吃。”
高加林繼續問道：“如果是花錢買家屬的東西，能不能吃？”
這下難倒了剛剛畢業的警校生馬兆強同誌，他撓撓頭說：“這個這個嗎？老師沒教，課本上也沒有！”
高加林說道：“說不清的就不乾講不清楚的就不吃。”
鄭少甫羞愧的想接過馬兆強的錢，馬兆強把錢又放回口袋，鄭少甫還是把東西放到桌子上，誠惶誠恐的問道：“高廠長，那邊情況怎麼樣？”
高加林說道：“鄭主席，東西你拿走，人餓七天才會死，這一天我們也能熬。今天我們跑了一天，人我都見到了，鄭立新說讓你和嬸子放心，過不了多久他就出來了。”
多久是多長，是幾天，還是幾月，鄭少甫知道高加林很多話不方便，這也算得到了一個不是答複的答複吧。
他還想再問什麼，高加林說道：“上麵領導已經交代了，讓我把這事查清楚，如果鄭立新是被人陷害做局，法律會給他一個清白，如果他的確是犯了罪，國家的法繩也不會饒了他。”
明白了，鄭少甫和高加林打交道就有這點好處，高加林先說的一定是重點，重點詞就在清白二字，大概率立新是被做局的。
鄭少甫提走了他的東西，兩個人饑腸轆轆，隻好喝白開水充饑。
“加林哥，你是不是處處防備著我？”
高加林放下茶缸，“老弟，說實話，我誰也不會防備，你剛踏入社會，我不能破壞你們的紀律。以前我也被關進過派出所，我媽給我買的幾個肉夾饃，被當班的民警吃了，我除了光聞聞味道，餓了一夜。當時我就想，什麼才算一個好警察，所以，我不想讓你剛剛踏上社會因為我的默許，讓你犯錯誤。我雖然不是警察，但是我希望我身邊都是好警察，心裡裝著群眾，到群眾需要幫助的時候第一個衝上去。我是農村出身，心裡沒有父老鄉親，走的再遠又有什麼意思呢？”
如果剛才馬兆強不在，他有可能會吃鄭少甫的東西，即使吃了他的東西，他還會是剛才的那番話。和鄭立新談過話後，他發現自己已經不欠鄭家父子什麼賬了，反倒是鄭家父子欠他的。
他正在透支領導對他的信任，換取鄭立新的清白。
高加林的話引起了馬兆強的共鳴，任何一個職業都有好人和壞人，決定你成為什麼樣的人，取決於你一開始接觸的人是什麼樣。
馬兆強難得遇到這樣一個坦誠的人，兩個人打開了話匣子，對於案情和破案思路扯開了聊，希望通過天馬行空的思維打開高加林的思路。
當前塗玉秋的動機是什麼？
眼紅鄭立新的錢？如果是這樣完全可以私了！沒有必要兩人都鬨到身敗名裂的地步。
何況到這步田地，鄭立新再隱瞞這個沒有任何意義。
兩人好了一年多，還有舊情綿綿，早不設局晚不下套，為何偏偏在此時下手？
如果塗玉秋是真正的受害者，塗玉波絕不會阻攔他去問話，這姐妹倆一定有鬼，可是鬼在哪裡，他又想不明白。
高加林不得其解，這寶貴的生命第一天就這麼過去了，目前隻有鄭立新的一麵之詞，任何對他有利的證據也沒有，這可怎麼辦呢？他這個“豬圈裡的福爾摩斯”也犯了難！
他想在自己上任前再來個錦上添花，如果破了這個案，到了市肉聯廠，自己的名氣就會更有震懾力，可以最大程度抑製廠裡的不正之風歪風邪氣。
高加林迷迷糊糊睡了不到五個小時，夢裡夢見自己正在辦兒子的滿月酒，桌子上都是大魚大肉，正在他吃的大快朵頤，等到鬨鐘一響，兩人火速穿好衣服，騎上偏三輪奔向早點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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