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老唐多舛的命途，老蔡不禁唏噓，過去的年代太多狗血的事，想要向誰討個公道，想要自證清白，想要活個明白，這都是難上加難的事。在時代的風暴下裡，單個人就是一根稻草，根本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
蔡恩民安慰老唐說：“老唐，你不要灰心，壞人遲早都是要遭報應的，不是不報時辰未到，時辰一到統統報銷。”
“兩位老哥，我雖然比兩位小幾歲，可是我可不信報應，好人不長壽，惡人活千年呀。我算是看明白了，這個世界就是個草台班子。那個迫害我的總隊領導我聽人說他活的好好的，滿麵紅光，現在住著大房子兒孫成群，你看我，老母雞還能孵出個雞娃，我現在就是一個混吃等死的光棍漢。”
老唐端起杯子裡剩下的酒一口喝了下去，“今晚上好不容易遇到老哥倆，我話說太多了。”
原為民無法反駁老唐，他的經曆很單純，像老唐的過去簡直就是說書的講不出來，可這就是活生生的現實。
原為民說道：“老弟，以前的那段彎路翻篇了，國家的政策好了，你要往前看，好人終究會有好報的，這樣，等我們去延州回來，我的老同學在省城裡好歹是省級乾部，我幫你寫份材料，讓他給你平反昭雪。”
老唐在煤油燈下的麵孔如同死灰，“多謝老哥了，都活到這份上了，什麼平反不平反的就不再想了，在這山旮旯裡過完下半輩子，沒病沒災的，不連累表侄一家就燒高香了。”
窗外起了風，呼呼刮著就像從山洞裡竄出的狼，沒多大會兒，一道閃電劃破長空，大雷雨開始下了。
原為民從皮包裡拿出紙筆，在筆記本上寫下自己的地址，遞給老唐，“老弟，以後遇到什麼難事兒了，就去神樹肉聯廠家屬院找我，上麵的電話是我女子的，她是縣商業局的副局長，你直接讓她給我捎信就行。”
老唐拍了拍腿，“老哥的美意我心領了，我這腿不行了，在田間地頭轉轉還行，出遠門又酸又疼，走不了遠路。”
“平常地裡的收成怎麼樣？”
“估計天黑你們沒有看到，我們這連塊像樣的地都沒有，兩眼看天等天收，年景好點，我的糧食還夠吃，遇到個災年，我一天隻吃一頓飯。表侄再親也是一表三百裡，人家能收留我都是看著祖上的那點聯係。”
原為民說：“你們村口長途車停不停？”
“招手就停，你們還要去延州啊？”
蔡恩民說：“不去咋辦？家屬院裡停水停電人都快瘋了，天天去堵縣長。”
老唐說：“你們非要去，要是半路有人下黑手咋辦？”
原為民一笑，“我和老蔡一把年紀了，什麼黑手沒見過，我們什麼也不怕，可是老感覺對不起工人們，在我們手裡廠裡沒搞好，大家有難了我們不能縮了脖子當烏龜。”
老唐見兩人很堅決，有些感動的說道：“兩位老哥是我見到的大好人，放著好日子不過，急著給工人們出頭，跟以前的我一樣。這樣，隊裡有一台拖拉機，湊湊呼呼還能開，我在農場的時候開過拖拉機。明天我開上拖拉機把你們兩個送到延州去。免得那些壞種再下黑手。”
原為民握住老唐的手，“老弟，謝謝你，我代表肉聯廠的三百多號工人感謝你。”
他們又談到了很晚，等上床睡覺的時候，脫下襪子，兩人的腳上都是血泡，老唐拿來大頭針把他們的血泡挑爛，擠出裡麵的膿血。
原為民年輕時候出過大力，看著他的小腿上象蚯蚓隆起的血管，老唐問道：“老哥，你的腿這是怎麼了？”
“靜脈曲張，隻要走路時間長了，站的久了就是這樣，不打緊。”
老唐用草木灰給兩人敷上，吹了燈，房內迅速陷入黑暗，三人都沒有睡著。
原為民輾轉反側，把白天的事兒重新捋了一遍，越想越不對勁兒。劫匪把他們趕下車，嘴裡嚷嚷著，“你們兩個老不死的，不在家待著瞎躥什麼？”車上那麼多人，隻把他倆趕下了車，目的很明確。
今天幸好遇到了老唐，這個苦命人那顆善良的心靈始終沒有泯滅正義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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