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的春天來得遲,卻帶著一股子蠻橫的生命力。
1975年初春,向陽紅農場第三生產隊的土坯房前。
李雲龍穿著那身洗得發白、袖口磨破的舊棉襖,用鐵鍬清理門前化凍後淤積的泥水。
他動作有些遲緩,花白的頭發在料峭的春風中微微顫動。
額頭上深刻的皺紋如同刀刻斧鑿,寫滿了十年的風霜與沉默。
小石頭已經長成了半大小子,正蹲在屋簷下幫母親楊秀芹修理一把壞掉的鋤頭。
楊秀芹的臉上也添了歲月的痕跡,但眼神依舊溫婉而堅韌。
突然,一陣急促的自行車鈴聲由遠及近,打破了小院的寧靜。
郵遞員老王,一個滿臉風霜的漢子,氣喘籲籲地停在籬笆門外。
手裡捏著一個印著鮮紅“特急”字樣的信封。
“李…李大爺!您的電報!加急的!”
老王的聲音帶著喘,眼神裡卻有種說不出的激動和敬畏。
李雲龍握著鐵鍬的手猛地一頓,渾濁的眼珠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光。
信封上那熟悉的落款,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指尖微微一顫。
楊秀芹和小石頭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計,緊張地看著他。
小石頭好奇地踮起腳,想看清父親手中的東西。
李雲龍沒有立刻拆開。
他捏著電報,走到屋簷下,背對著妻兒,十年了。
這封電報,是赦令?
是催命符?
還是另一個風暴的開始?
他深吸了一口氣,他撕開了信封。
電報紙上隻有寥寥一行字,卻力透紙背:
“李雲龍同誌:
速返京。有要事。
毛、彭、周”
李雲龍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捏著電報紙的手指因為用力而骨節發白。
他猛地閉上眼,再睜開時,那沉寂了十年的眼底,如同冰封的火山驟然蘇醒,壓抑的火焰在渾濁的深處熊熊燃燒!
“秀芹!”
他轉過身,聲音低沉沙啞,
“收拾東西!咱們…回家!”
“回家?”
楊秀芹愣住了,淚水毫無征兆地湧了出來,她用力點頭:
“哎!回家!回家!”
三天後。
首都火車站。
清晨的站台,一列從東北方向駛來的綠皮火車,緩緩停靠在站台旁。
硬臥車廂門打開,李雲龍第一個走下來。
站台上,早已等候著一群人。
為首的是兩位穿著筆挺軍裝的中年軍人,肩章上金星閃耀,赫然是兩位現役中將!
在他們身後,是幾位同樣身著軍裝、神情激動的軍官,以及兩位穿著灰色中山裝、氣質沉穩的乾部。
當李雲龍的身影出現在車門口時,為首那位身材挺拔、麵容剛毅的中將,身體猛地一震!
他正是當年的毛秘書、如今已是總參某部部長了!
他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一個箭步衝上前,身體挺直如標槍,“啪”地一個標準的軍禮!
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帶著穿越時空的敬仰:
“老首長!歡迎老首長回家!”
他身後的所有軍人,無論軍銜高低,齊刷刷地抬臂敬禮!
動作整齊劃一,帶著軍人特有的肅穆與力量!
那一片閃亮的肩章和手臂組成的森林,在站台的晨光中,無聲地宣告著一個傳奇的歸來!
李雲龍的目光緩緩掃過眼前一張張熟悉的臉龐!
一股巨大的暖流夾雜著酸楚,猛地衝上他的鼻梁,眼眶瞬間濕潤。
他挺直了那因農墾歲月而略顯佝僂的腰背,緩緩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行出一個標準的軍禮!
“同誌們…辛苦了!”
李雲龍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穿越烽火歲月的沉重力量。
“為人民服務!”
整齊的回應,如同雷鳴,在站台上空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