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北大荒這片廣袤而嚴酷的黑土地上,緩慢地流淌。
一年又一年,四季在無垠的田野上輪回,留下深深淺淺的犁痕。
也刻在李雲龍日漸滄桑的額頭上。
向陽紅農場第三生產隊那排低矮的土坯房。
成了他與妻兒相依為命、卻也與外界隔絕的孤島。
日曆翻過了一頁又一頁。
1969年3月。
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雪席卷了北大荒。
土屋裡,爐火微弱,寒氣逼人。
楊秀芹摟著瑟瑟發抖的小石頭,擔憂地望著窗外。
李雲龍坐在冰冷的炕沿上,手裡緊緊攥著一台老舊的紅燈牌收音機。
“……據外電報道……烏蘇裡江珍寶島地區發生激烈武裝衝突……雙方動用了坦克、裝甲車和重炮……戰鬥異常慘烈……”
斷斷續續、也刺穿了李雲龍的心臟!
珍寶島!
他猛地站起身,手中的收音機差點掉落!
那江心小島,那被他在地圖上無數次摩挲、推演過的戰略要點!
打起來了!
真的打起來了!
“雲龍!”
楊秀芹驚呼一聲,看著丈夫瞬間變得鐵青的臉。
“爸爸?”。
李雲龍沒有回應。
他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土炕上!
“砰!”沉悶的響聲在土屋裡回蕩。
“打得好!”
“就該這麼揍他北極熊!
打!狠狠地打!
把它的爪子給剁下來!”
他衝到牆邊,那裡掛著一幅簡陋的農場地圖。
他手指在冰冷的土牆上劃拉著,仿佛那不是土牆,而是冰封的烏蘇裡江,是珍寶島的地形沙盤!
他口中念念有詞,模擬著部隊調動,火力配置,阻擊方案……
完全沉浸在一個將軍的思維裡,忘記了身處何方。
楊秀芹緊緊抱著兒子,看著丈夫時而亢奮低吼,時而焦灼踱步,時而對著土牆指指點點。
如同魔怔般的樣子,淚水無聲地滑落。
她不懂那些複雜的戰術,但她懂得丈夫的心。
那顆心,從未離開過他為之征戰半生的軍營,從未離開過那片需要他守護的國土。
這小小的土屋,困住了他的身體,卻困不住他那顆滾燙的、憂國憂民的心。
最終,李雲龍頹然地靠在冰冷的土牆上。
劇烈地喘息著,眼神中充滿了痛苦和深深的無力。
他仿佛耗儘了全身的力氣,喃喃自語:“打…一定要頂住啊…”
時間繼續流逝。
1971年10月,另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傳來——新中國恢複在聯合國的合法席位!
廣播裡激昂的聲音和農場難得組織的一場露天電影慶祝活動。
讓這片苦寒之地也短暫地沸騰了一下。
李雲龍帶著小石頭擠在人群裡看電影。
當銀幕上出現紅旗冉冉升起的畫麵時,周圍的農工們爆發出熱烈的歡呼和掌聲。
小石頭也興奮地拍著小手:“爸爸!紅旗!好大的紅旗!”
李雲龍他粗糙的大手,握住了兒子的小手,握得那麼用力,仿佛要將那份希望傳遞給下一代。
“石頭…”
“看見了嗎?那是咱們的旗…咱們…站起來了!”
日子在繁重的勞動和對遠方的憂思中一天天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