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天,天剛蒙蒙亮,李雲龍就醒了,比平時醒得還早。
楊秀芹還在熟睡,他輕手輕腳地爬起來,披上衣服,走到院子裡。
深秋的清晨已經有了寒意,呼吸間帶著白霧。
他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腰腿,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院門方向。
“這個老趙,說是今天來,也不知道具體幾點到…還有孔二愣子,彆又睡過頭了…”
他嘀咕著,像是在抱怨,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
一整個上午,李雲龍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逗孫子的時候,會時不時看一眼牆上的掛鐘;
看文件時,半天也沒翻一頁。
快到中午時分,院外終於傳來了幾聲汽車喇叭響,緊接著是刹車和開關車門的聲音。
李雲龍“騰”地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動作快得完全不像個老人。
他沒急著出去,反而故意板起臉,背著手走到客廳門口,做出一副等候已久、很不耐煩的樣子。
院門被推開,先進來的是趙剛。
緊跟在他身後的,是孔捷。
一進門就嚷嚷開了:“老李!老李!你個老小子躲哪兒去了?老子來了還不快出來接駕!”
話音未落,孔捷就劇烈地咳嗽起來,臉憋得有點紅,旁邊他的警衛員趕緊輕輕給他拍背。
李雲龍看到老戰友,眼睛瞬間亮了起來,那點故意擺出來的不耐煩頃刻間煙消雲散。
他大步迎上去,先跟趙剛用力地握了握手,一切儘在不言中。
然後轉向孔捷,照著他肩膀就是一拳,笑罵道:
“接你娘的駕!孔二愣子,聽你這咳嗽的動靜,還沒去見馬克思,真是命硬!
咋的,路上讓風灌了嗓子眼兒了?”
孔捷緩過氣來,毫不客氣地回捶了一下:
“你狗日的才去見馬克思!
老子好得很!倒是你,可是大人物了!尾巴沒翹到天上去吧?”
“放屁!老子是那樣人嗎?”李雲龍瞪眼。
趙剛在一旁看著這對老活寶,無奈地笑著搖頭:
“好了好了,一見麵就掐,加起來快兩百歲的人了,也不怕小輩們笑話。”
他說著,“秀芹同誌,又來打擾了。
這就是小勝利吧?長得真虎實,跟小石頭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楊秀芹笑著招呼:
“快屋裡請,外麵冷。老李念叨一上午了。”
一行人熱熱鬨鬨地進了屋。
客廳的茶幾上,早已擺好了花生、瓜子、蘋果,當然,最顯眼的是那兩瓶開啟了的、散發著濃鬱醇香的茅台。
幾杯酒下肚,胃裡暖和了,話匣子也就徹底打開了。
剛開始,還聊些家長裡短,身體情況,兒子們的工作學習。
但不知不覺間,話題就像被磁石吸引一樣,無可避免地滑向了那片他們曾經共同戰鬥、流血犧牲的晉西北土地。
“說起來,”
孔捷抿了一口酒,咂咂嘴,眼神有些飄遠,
“老子這輩子最窩囊的一仗,就是他娘的在楊村,被山本那夥鬼子的特工隊摸了營,傷亡那麼大!想起來就他娘的憋氣!”
他重重一拍大腿,震得茶幾上的瓜子都跳了一下。
李雲龍把酒杯往桌上一頓:
“哎老孔是我對不起你啊!”
………
“沒事!後來咱不是把場子找回來了?
平安縣城,給你,也給獨立團犧牲的兄弟們報了仇!”
趙剛點點頭,補充道:“那一仗,雖然老李打得是冒險了點,但戰略意義很大。
打掉了日軍一支精銳的特種部隊,極大地鼓舞了根據地軍民的士氣。
總部後來總結,也肯定了其積極的一麵。”
他總是這樣,即使在回憶熱血往事時,也帶著冷靜的分析。
孔捷插嘴道:“你們那算啥?老子最佩服老李的,還是蒼雲嶺!
正麵朝著阪田聯隊的指揮部突圍!
嘿,當時聽說的時候,老子都驚了!
都說你李雲龍膽子比倭瓜還大,真沒說錯!那仗怎麼打的?再細細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