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4年,初夏。
潁川郡,長社城外。
熊熊的戰火正在燃燒,“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的吼聲還在蔓延。
一個個頭戴黃巾的力士混雜著無邊無際的衣衫襤褸的流民,如同一道黑色的浪花,正狠狠地撲向城外那一小撮紅色的火焰。
一朵朵浪花被狠狠拍下,更多的浪花卻是接續而至。
這長社城前數萬官軍,也如同大漢四百年的基業一般,在這浪花一遍遍的摧殘之下,變得搖搖欲墜了起來......
濃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混雜著內臟破裂的惡臭、草木焚燒的焦糊,還有生命在極致恐懼中失禁的汙濁氣息,像一床浸透了汙水的厚棉被,死死捂在了每個戰士的口鼻之上。
每一次艱難的喘息,都像是把滾燙的砂礫和鐵鏽渣子一起吸進肺裡,灼得人胸腔劇痛。
“這是……哪裡?”
手握著環首刀的陳默,眼睜睜地看著眼前波瀾壯闊的一切,卻是愣在了原地——莫不是在拍戲?
可這也太真實了吧!哪家的劇組這麼豪橫,用這麼多的群演。
而且,自己為什麼會在片場?
正待陳默百思不得其解之際,一股溫熱的液體卻是濺射到了陳默的臉龐。
觸手撫摸之際,殷紅的顏色也是瞬間映入眼簾。
“血!”
感受著手中鮮血的溫熱與腥氣,陳默瞬間便意識到,這不是在拍戲,而是實實在在的廝殺!
隨即,陳默的意識像被投入了滾沸的油鍋,劇烈的眩暈和尖銳的刺痛瘋狂撕扯著他的神經。
上一刻的記憶碎片般閃過:狹窄的格子間,閃爍的電腦屏幕,鍵盤劈啪作響,窗外是城市不眠的霓虹……然後,是撕裂般的白光和墜落感。
緊接著,“黃巾……波才……朱儁……長社!”,幾個血淋淋的名詞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記憶裡:
公元184年!東漢光和七年!黃巾起義!
一係列的記憶如同潮水一般湧入了陳默的腦海,而熟悉這段曆史的陳默也瞬間抓住了其中的重點:如今他所在的地方,不是旁地,正是官軍大將朱儁與黃巾渠帥波才大戰的潁川戰場!
要命的是,這一戰,卻是罕見的以官軍的失敗而告終。
堂堂大漢右中郎將朱儁,竟是被波才大敗後,圍困在了長社城內!若不是等到了皇甫嵩的支援,甚至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而更要命的是,陳默卻是穿越成了一個漢軍官軍之中的一個無名小卒?!
一個同樣叫做陳默的無名小卒。
此時此刻,自己的身上除了一具破爛且沾滿泥汙血漬的皮甲以及一柄刃口崩缺的環首刀之外,卻是彆無長物。
巨大的荒謬感和滅頂的恐懼瞬間讓陳默愣在了原地:根據曆史記載,從長社城活著出去的漢軍,甚至不足三分之一。
陳默顯然並不認為,自己會有那麼好運,成為那僅剩的三分之一。
就在陳默想要呼喚係統存在之際,一道帶著濃重哭腔和極致恐懼的嘶吼聲卻是響徹在了他的耳畔:“陳二!陳二!你他娘的彆發愣!快跑啊!黃巾兵衝過來了!擋不住了!”
來不及多想,陳默猛地甩頭,強行壓下翻江倒海的眩暈感和來自靈魂深處的驚悸後,也是抬頭看向了遠處。
隨即,視野被大片刺目的紅與令人作嘔的暗褐占據,地獄的景象撲麵而來。
大地被血與泥漿浸泡成深褐色的沼澤,混雜著難以辨認的碎塊。
目之所及,扭曲、倒伏的人體和斷肢鋪滿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