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皮甲,折斷的長矛,撕裂的“漢”字旗幟像肮臟的裹屍布垂落。
一匹戰馬側倒在泥坑,肚腸混著泥漿流淌,空洞的眼珠瞪著灰蒙蒙的天。
更近處,一張年輕的臉凝固著驚愕,喉嚨處血肉模糊的窟窿正汩汩冒著血泡。
空氣裡彌漫著死亡特有的甜腥和焦糊味。
看著這可怖的一幕幕,連雞都沒殺過一隻的陳默瞬間隻覺得胃部猛烈痙攣,酸腐的液體衝上喉頭。
“嘔……”
一陣乾嘔中,剛剛的聲音也是再度響起:“陳二愣子!聾了嗎?!黃巾賊追上來了!跑啊!”
這一次,嘶啞的吼聲中明顯更加的絕望。
聽著耳畔的話語,陳默也是再度茫然轉動脖頸。
前方,是徹底崩潰的洪流。
無數和他一樣穿著破爛皮甲或粗布麻衣的漢軍士兵,丟盔棄甲,哭嚎推搡,像被猛虎驅散的羔羊,不顧一切地向後奔逃,隻為逃離身後那片席卷而來的、無邊無際的土黃灰色的死亡浪潮!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殺光狗官軍!”
“殺啊!”
土黃色的頭巾彙成怒濤,鏽蝕的鋤頭、削尖的木棍、豁口的柴刀在混亂中瘋狂揮舞劈砍。
每一次浪頭拍下,都帶起淒厲的慘叫和生命熄滅的悶響。
潰敗!大潰敗!
曆史書上冰冷的文字,此刻化作了眼前煉獄般的實景!
寒意瞬間凍結了陳默的血液,但陳默的腦子卻是變得清醒了起來。
長社!必須逃進長社城!
那是記憶中唯一的生路!
雖然很快會被波才十幾萬大軍重重圍困,但此刻留在城外,就是被這瘋狂的黃巾浪潮撕成碎片!
活下去!必須活下去!
無論這穿越多麼荒謬,無論這身份多麼低微,活下去才有未來!
求生的本能很快壓倒了穿越的迷茫和巨大的不適。
陳默當即手腳並用地上掙紮起來,身體雖然僵硬酸痛,但好在,這具作為戰兵的身體顯然比他前世那缺乏鍛煉的軀體要強壯得多。
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那把崩口的環首刀,陳默知道,儘管不是什麼神兵利器,但它仍將是自己此刻唯一的依靠。
隨即,拖著環首刀,陳默也是深一腳淺一腳地彙入潰逃的洪流。
隻是,這回返長社的路,卻也並不好走。
腳下踩到的,時而是堅硬的斷骨,時而又是滑膩的內臟,每一步踩下,都讓陳默的胃裡翻騰不已。
而在陳默的周圍,更是充斥著扭曲的恐懼麵孔,絕望的哭嚎。
當然,最要命的,還是他的背後,來自黃巾軍的死亡咆哮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