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那一個“火”字即將衝口而出的瞬間,陳默的目光猛地撞上了朱儁那雙擁有與的眼神。
再看看帳內的其他將領們,一個個無不等待著朱儁的決斷。
瞬間,一股冰冷的現實感如同兜頭冷水,瞬間澆熄了他心頭的灼熱。
陳默認識到,他隻是一個小小的新晉軍司馬!一個真正的無名之輩!
在此等關乎全軍存亡的軍議上,在朱儁和一眾高級將領麵前,貿然提出如此大膽、近乎異想天開的策略?
誰會聽?
誰敢信?
弄不好,一個擾亂軍心、妖言惑眾的罪名就能立刻讓他身首異處!
終究,那衝到嘴邊的話語,被他死死地、艱難地咽了回去。
可偏偏,這個瘋狂而清晰的念頭在腦海中反複衝撞、轟鳴,卻隻能被困在無聲的囚籠裡:“火!用火!燒了它!燒光它!”
終於,在一遍遍的掙紮之中,陳默終於還是忍不住了。
“死就死了!”心中暗暗告訴過自己一聲,陳默當即便要起身訴說自己的想法。
可就在此時,上首的朱儁卻是先開了口。入耳依舊是平靜無波的聲音:“諸將之意,吾已知之。是守是撤,還需細細考量。諸將且各歸其位,容本將三思而定。”
聽到朱儁如此說,陳默一時間也是愣在了原地。
倒是其他的將領們立即便反應了過來,隨即便是齊刷刷地起身抱拳而道:“是。”
“歸營之後,務必撫恤士卒,嚴整軍紀。但有懈怠者,嚴懲不貸。”朱儁隨即也是對眾人警告道。
“是。”眾將心頭一凜,隨即也是齊齊地再度應道。
就在眾將將要退出之際,朱儁的聲音卻是再度響起,道:“陳默留下。”
聞言,陳默也是直接愣在了原地。
而其他的將領們雖然有些意外,但考慮到陳默剛剛成為親兵營的軍司馬,朱將軍將其留下交代一番倒也屬正常。
隨即,一眾的將領們也帶著滿腹的憂慮和沉重的步伐,紛紛躬身行禮,而後魚貫退出了中軍大帳。
沉重的帳簾一次次掀開又落下,帶進又帶出冰冷的夜風,每一次都讓帳內僅剩的燭火一陣劇烈搖曳,明滅不定。
腳步聲、甲胄碰撞聲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帳外深沉的夜色裡。
偌大的中軍帳,驟然空曠下來。隻剩下朱儁如山的身影,以及帳門陰影處,那個被單獨留下的、身體依舊繃緊如弓弦的年輕軍司馬——陳默。
空氣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聲音,隻剩下燭火燃燒時細微的劈啪聲,以及一種無形而沉重的壓力,如同實質般擠壓著陳默的胸腔。
陳默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死寂中異常響亮。
不用說,陳默的心中也很是忐忑,卻又很是矛盾。
一方麵,他也害怕朱儁是看到了自己最後的糾結才將自己留下,另一方麵,陳默又希望朱儁的確是為了問計於自己而將自己留下。
也就在這矛盾而複雜的心理之下,朱儁卻是來到了陳默的麵前。
高大的身影在搖曳的燭光下投下巨大的、極具壓迫感的陰影,將陳默完全籠罩其中。
那雙深陷的眼窩裡,目光如同實質的寒冰,穿透昏暗的光線,直刺陳默眼底,仿佛是要將陳默徹底看透。
“陳默。”朱儁的聲音低沉,聽不出喜怒,卻帶著一種洞穿肺腑的銳利,“方才帳中,汝似有話未儘?”
此話一出,瞬間像一根根冰冷的針,紮在陳默緊繃的神經上。
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內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