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們拿著自家的碗筷,裡三層外三層地把院子圍得水泄不通。
男人們圍著火堆,大聲說笑,女人們則聚在一起,一邊看著鍋,一邊拉著家常,孩子們在人群裡鑽來鑽去,嬉笑打鬨,整個老河溝村,像是過年一樣熱鬨。
許峰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端著一碗酒,在人群裡穿梭。
“張叔!昨天多謝您了!我敬您一碗!”
“李大哥!來,走一個!以後打獵,咱哥倆搭個伴!”
他豪爽,會說話,不擺架子,很快就和村裡的男人們打成了一片。
那些原本還覺得他“裝殘廢、有心機”的漢子,此刻也都被這熱烈的氣氛和碗裡實實在在的肉給收買了,勾肩搭背地稱兄道弟起來。
林雪也換了身衣服,雖然依舊是寬大的舊棉襖,但洗得乾乾淨淨。
她沒有去湊男人們的熱鬨,而是和婦人們待在一起,幫著添柴、分肉。
她的話不多,總是微笑著聽彆人說,偶爾有大娘問她話,她便用手指比劃著,或者在手心寫字。
她的聰慧和那雙毫無雜質的眼睛,讓她很快就贏得了婦人們的好感。
“峰子媳婦兒,真是沒得說,人長得俊,還勤快,就是可惜了,不會說話。”
“可不是嘛!峰子真是撿到寶了!”
聽著這些議論,林雪的臉上泛起一抹紅暈,心裡卻甜滋滋的。
她偷偷抬眼,看向那個在火光中與眾人推杯換盞的男人,他的側臉被火光映得輪廓分明,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戲謔和銳利的眼睛,此刻也充滿了笑意。
這一刻,她忽然覺得,這煙火繚斥、人聲鼎沸的農家小院,就是她一直以來渴望的“家”。
一個能讓她感到安心、感到溫暖的地方。
酒過三巡,肉過五味。
許峰端著酒碗,走到了院子中央,他清了清嗓子,原本嘈雜的院子,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各位叔伯大爺,嬸子大娘,兄弟姐妹!”許峰的聲音洪亮而有力:“我許峰,在外麵漂了這麼多年,九死一生,能囫圇著回到家鄉,是老天爺眷顧!”
“回來之後,家徒四壁,是各位鄉親沒嫌棄我,有口吃的都想著我。這份情,我許峰記在心裡!”
“昨天,因為我媳婦兒的事,鬨了點不愉快。也是多虧了大家明事理,站出來為我們孤兒寡……為我們小兩口說了句公道話!這份恩,我也記下了!”
他頓了頓,一把將站在人群邊緣的林雪拉到了自己身邊,緊緊牽住她的手。
“今天,借著這頭野豬,我許峰就辦個簡簡單單的酒席。一,是謝謝大夥兒的恩情!二,也算是我和雪兒,正式給各位鄉親敬的喜酒!”
“從今往後,我們倆,就是這老河溝村的人了!還請大夥兒,以後多多關照!”
說完,他將碗裡的酒一飲而儘,然後將空碗高高舉起。
“好!”
人群中爆發出雷鳴般的叫好聲和掌聲。
村民們都被許峰這番話說得心頭火熱。什麼殘廢,什麼心機,在這一刻,都煙消雲散了。
他們隻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懂得感恩,懂得人情,是個值得交的朋友!
林雪被他當著全村人的麵牽著手,聽著他那番鄭重其事的宣告,臉頰發燙,心跳得厲害。
她看著他,看著周圍一張張善意的笑臉,眼眶不自覺地就濕潤了。
就在院子裡的氣氛達到最高潮的時候,一陣突兀的、由遠及近的引擎轟鳴聲,打破了這份熱鬨。
“嗡……嗡嗡……”
是汽車的聲音!
院子裡鼎沸的人聲,被那由遠及近的引擎轟鳴聲瞬間壓了下去。
這聲音,對老河溝村的村民來說,既陌生又充滿了不祥的意味。
那是鐵家夥的聲音,是官老爺和洋兵才有的東西。
熱鬨的院子,像是被人當頭潑了一盆冷水,火光依舊,笑聲卻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停下了碗筷,循聲望向村口,臉上掛著驚疑和不安。
許峰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他心裡那根弦,在聽到引擎聲的瞬間就繃緊了。
他握著林雪的手,能感覺到她掌心瞬間滲出的冷汗。
兩道刺眼的白光劃破夜色,像兩把利劍,直插村子心臟。
一輛綠色的軍用吉普車,在村口那棵老槐樹下,帶著刺耳的刹車聲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