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背影,在朦朧的夜色中顯得有些蕭索。
許峰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後,像一個真正的幽靈。
梅法官沒有回頭,仿佛早就知道他來了。
“這一個月,辛苦你了。”他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
“為死難的同胞做事,不辛苦。”許峰的語氣很平淡。
梅法官轉過身,他比一個月前憔悴了許多,眼窩深陷,但那雙眼睛,依舊明亮而銳利:“我看了警視廳的報告,也看了鎂國人的內部簡報。”
“五十二個人,五十二種死法,天衣無縫。許峰同誌,你的手段,讓我這個老法官都歎為觀止。”
“這不是誇獎。”
“當然不是。”梅法官搖了搖頭:“我今天找你來,是想請你停下來。”
許峰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理由。”
“因為再殺下去,沒有意義了。”
梅法官從口袋裡拿出一包香煙,遞給許峰一根,自己也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你殺的這些人,在鎂國人眼裡,是‘資產’。你動了他們的蛋糕,他們現在已經把你列為最高優先級的清除目標。”
“繼續下去,你麵對的,將是整個鎂國的國家機器。你很強,但你不是神。你死了,誰來為我們發聲?”
許峰沒有說話,隻是看著湖麵。
梅法官繼續說道:“更重要的是,我們現在的處境,比一個月前更加艱難。石井死了,731部隊這條線,在法庭上基本被封死了。”
“現在,霓虹那幫戰犯,更加有恃無恐,在法庭上公然撒謊,拒不承認金陵的暴行,不承認慰安婦的存在,不承認各種屠殺。”
“他們形成了一個攻守同盟,鐵板一塊。我們……我們缺少一柄能夠砸開這塊鐵板的重錘。”
他看著許峰,目光灼灼:“殺掉五十個研究員,固然解恨。但如果能用你的力量,換來一份讓整個霓虹內閣都無法抵賴的鐵證,迫使他們在全世界麵前承認另一項滔天罪行,你覺得,哪一個更有價值?”
許峰的心,被觸動了。
他一直以為,梅法官這樣的人,迂腐,刻板,隻相信法律條文。
沒想到,他的眼光,看得比自己更遠。
“我憑什麼相信你?”許峰問出了和石井四郎同樣的問題,但含義卻截然不同。
“就憑我們都是龍國人。”梅法官的回答擲地有聲:“就憑我們都想讓這幫畜生,得到應有的審判。”
許峰沉默良久,掐滅了煙頭,扔進湖裡:“你需要我做什麼?”
梅法官的眼中,終於透出一絲欣慰的光芒。
他知道,自己賭對了。
這個年輕人,心中燃燒的,不隻是複仇的火焰,更有家國大義。
“霓虹戰敗後,有大量的關東軍被蘇軍俘虜,押送到了西伯利亞的戰俘營。”
梅法官緩緩說道:“那些人,是侵華戰爭的直接參與者。他們中的很多人,都親眼見過,甚至親手犯下過累累罪行。”
“如果,能有幾個有分量的戰俘願意站出來,在遠東國際軍事法庭上指證他們的上級,那對霓虹戰犯的心理防線,將是毀滅性的打擊。”
“蘇軍不會同意的。”許峰立刻指出了問題的關鍵。
“沒錯,他們不想讓鎂國主導的法庭搶了風頭。所以,官方渠道走不通。”
梅法官看著許峰:“但非官方的渠道,或許可以。我需要一個人,一個有能力潛入西伯利亞,在蘇軍的眼皮子底下,找到關鍵證人,並說服他們開口的人。”
“這個人,必須膽大心細,身手非凡,而且,要有一顆龍國心。”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想來想去,整個東京,隻有你,許峰,能做到。”
去西伯利亞,從幾十萬戰俘裡,找到願意作證的人?這聽起來像個天方夜譚。
許峰看著梅法官,問出了一個埋在心底很久的問題:“梅法官,我一直想知道,您是哪邊的人?渝城?還是岩安?”
梅法官愣了一下,隨即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走到亭邊,望著遠方東京的點點燈火,夜風吹動著他略顯單薄的衣衫。
“許峰同誌,在踏上這片土地之前,我或許會考慮這個問題。但在東京,在遠東國際軍事法庭上,當我看到那些戰犯的醜惡嘴臉,聽到他們無恥的狡辯,當我每天整理那些堆積如山的、同胞們血淋淋的受害證據時……”
他的聲音變得低沉而有力,充滿了無儘的悲愴與決絕。
“我就隻有一個身份了。我,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龍國人,一個想為三千五百萬冤魂討回公道的,龍國法官。”
許峰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最後的一絲疑慮,煙消雲散。
他挺直了身體,像一名接受命令的士兵。
“好。”他隻說了一個字。
一個多月了,殺了五十二個鬼子,胸中的那口惡氣,也算出了不少。
現在,是時候換個戰場了。
“我明白了。”許峰說:“我去西伯利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