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的東京,空氣裡有種洗刷過後的清冷。
許峰從上野公園走回神保町的廉價旅館,腳步比來時沉重了許多。
梅法官的話,像一顆投入他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漣漪久久未平。
殺戮帶來的快感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的思考。
殺光名單上的人,隻是清除了罪惡的果實,但滋生罪惡的土壤依然肥沃。
霓虹這個國家,像一個身患重病的巨人,不刮骨療毒,不猛藥去屙,隻會一次又一次地長出新的毒瘤。
讓它低頭認罪,才是真正的勝利。
他推開旅館房間的門,屋裡三道目光齊刷刷地投了過來。
千葉真平盤腿坐在榻榻米上擦拭著一把南部十四式手槍,動作嫻熟。
小林雪子和山口秋子則坐在一旁,麵前的小桌上放著幾份報紙,頭版頭條都是關於“連環意外事件”的猜測性報道,字裡行間透著一股山雨欲來的緊張。
“回來了。”千葉真平頭也沒抬,手上動作不停:“看你的表情,不像是去湖心亭喝了碗清茶,倒像是去簽了份賣身契。”
許峰沒理會他的玩笑,徑直走到窗邊,看著樓下偶爾撐傘走過的行人。
沉默在狹小的房間裡蔓延,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
小林雪子站起身,默默地為許峰倒了一杯熱茶,雙手遞了過去。
她的手指有些微涼,眼神裡是藏不住的擔憂。
她聲音輕柔得像窗外的夜雨:“夫君,是……出什麼事了嗎?”
許峰接過茶杯,溫熱的觸感從指尖傳來。
他轉過身,目光掃過在場的三個人。
千葉真平,一個潛伏在敵人心臟的同誌。
山口秋子,一個幡然悔悟的罪人。
小林雪子,一個被卷入這場風暴的無辜者,如今,也是他名義上的妻子,是他心中一份沉甸甸的責任。
“我們得離開東京了。”許峰開口,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清晰無比。
千葉真平擦槍的動作停了下來,他抬起頭,鏡片後的眼睛裡閃過一絲了然:“湯普森那條瘋狗終於聞到味兒了?”
“差不多。”許峰點頭:“梅法官說,G2和CIA已經聯手,把我鎖定為頭號目標。這張網很快就會收緊,到時候,我們誰也跑不了。”
山口秋子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雙手緊緊抓住了衣角。
這一個月,她每天都活在恐懼中,既怕731的餘孽報複,又怕鎂國人的追查。
許峰是她唯一的保護傘,如果這把傘倒了,她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場。
“那……我們去哪兒?”小林雪子輕聲問,她看著許峰,眼神裡沒有驚慌,隻有全然的信任。
仿佛隻要許峰在,天涯海角,她都願意跟隨。
許峰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多了一絲柔和:“你們,去龍國。”
這個答案,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龍國?”千葉真平皺起了眉,“我們三個霓虹人,跑到龍國去?那不是自投羅網嗎?”
“不。”許峰搖頭,他的計劃在從上野公園回來的路上就已經成型了:“千葉君,你是日共的同誌。”
許峰仿佛沒看到他的反應,繼續說道:“你的上級,應該是遠野參三先生。你帶著她們去龍國的解放區,找到你們的組織。”
“以你的身份,他們會接納你。至於雪子……”
他看向小林雪子:“她是一名優秀的醫生,在哈城醫院救過我們的戰士。而秋子小姐,也是一名經驗豐富的護士。”
“現在解放區最缺的就是醫療人才。她們的價值,遠比你們想象的要大。去了那裡,你們不僅安全,還能做更多有意義的事。”
千葉真平沉默了。許峰的計劃滴水不漏,甚至連他的身份和上級都考慮進去了。
他不得不承認,這是目前最好的,甚至是唯一的出路。
留在東京是等死,去龍國,至少還有一條活路。
“那你呢?”千葉真平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你跟我們一起走嗎?”
房間裡再次陷入寂靜。小林雪子和山口秋子都緊張地看著許峰,等待著他的回答。
許峰搖了搖頭:“我不去龍國。我有新的任務。”
他沒有說任務的具體內容,但在場的人都明白,這個任務的危險性,恐怕比在東京搞暗殺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不同意。”小林雪子第一次開口反駁許峰的決定,她的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我的丈夫要去哪裡,我就跟到哪裡。這是妻子的責任。”
她的話,帶著傳統霓虹女性的執拗和溫順,卻讓許峰的心頭一顫。
他看著她清澈而堅決的眼睛,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