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土肥原賢二的驚慌失措不同,梅津美治郎的臉上,依舊保持著軍人特有的僵硬和鎮定。
仿佛剛才那場風暴,與他毫無關係。
他甚至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軍裝領口,試圖用這種動作,來展示自己的從容。
許峰的嘴角,勾起了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冷笑。
“審判長閣下,我請求,向被告梅津美治郎進行質詢。”
韋伯爵士的法槌再次敲響:“準許。”
梅津美治郎的身體,不易察覺地僵硬了一下。
“梅津將軍。”許峰的聲音平靜如水,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作為曾經的關東軍總司令,731部隊,應該算是你的直屬部隊吧?”
“是。”梅津美治郎的回答簡短而有力,他試圖掌握主動權。
“但我隻負責部隊的調動和軍需後勤,對於其內部的具體研究項目,我並不知情。”
這是一個準備了無數遍的、天衣無縫的借口。
將自己和那些肮臟的實驗,徹底撇清關係。
“不知情?”許峰重複著這個詞,語氣裡充滿了嘲諷。
“那麼,想必將軍閣下,對731部隊的視察,也隻是走個過場了?”
梅津美治郎的瞳孔微微一縮:“我……我不記得去過那種地方。”
他選擇了最愚蠢的應對方式——徹底否認。
“是嗎?”許峰沒有和他爭辯。
他走回證據席,從公文包裡取出了那卷微縮膠卷,親手裝進了一旁的閱覽機裡。
隨著機器的輕微嗡鳴聲,一道光束投射在法庭的白牆上。
第一張照片出現。
畫麵有些模糊,但依舊清晰可辨。
冰天雪地的背景下,一個穿著厚厚軍大衣,戴著眼鏡的男人,正滿臉笑容地和石井四郎站在一起。
他們身後,是一棟掛著“關東軍防疫給水部”牌子的大樓。
那個滿臉笑容的男人,正是年輕了幾歲的梅津美治郎!
法庭內,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梅津美治郎臉上的鎮定,瞬間出現了一絲裂痕。
他死死地盯著牆上的照片,嘴唇抿成了一條僵硬的直線。
許峰沒有停。
他撥動旋鈕,第二張照片出現。
這一次,是在一間看起來像是實驗室的房間裡。
梅津美治郎正彎著腰,饒有興致地通過一個顯微鏡,觀察著什麼。
他的身邊,伊東賢二,那個日記的主人,正在恭敬地為他講解。
“嘩——”
旁聽席上,一片嘩然。
“肅靜!”法槌聲重重響起。
“梅津將軍,”許峰的聲音再次響起,像一把錐子,狠狠刺向對方的心理防線。
“照片上的人,是你嗎?”
梅津美治郎的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我……我隻是去進行例行的衛生防疫檢查!這是總司令的職責!”
他還在嘴硬,試圖做最後的掙紮。
“衛生防疫檢查?”許峰冷笑一聲,“檢查需不需要下達命令?”
他切換了膠卷的內容。
牆上的照片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份蓋著“關東軍總司令部”紅色印章的絕密文件。
每一份文件上,都有梅津美治郎龍飛鳳舞的親筆簽名。
“昭和十八年,太平洋戰場局勢開始惡化。”
許峰的聲音,像來自地獄的判詞,在法庭上空回蕩。
“日軍高層計劃,對節節勝利的鎂軍,展開慘無人道的細菌戰。”
他指著牆上的一份文件,大聲念道:
“‘總司令部命令:防疫給水部,須在最短時間內,開發並量產新型細菌武器。要求,更新換代要快,產量要大!’”
許峰轉過頭,目光如電,直刺梅津美治郎。
“將軍閣下!這份命令,是你親手簽發的吧?!”
梅津美治郎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他想開口反駁,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更新換代要快’,所以你們開始了更加瘋狂的活體實驗!”
“‘產量要大’,所以你們需要更多的‘馬路大’!”
許峰的聲音越來越大,充滿了血與火的憤怒。
“從1943年到1944年,僅僅一年的時間裡,731部隊的細菌實驗,達到了慘絕人寰的巔峰!”
“而這一切,都源於你的命令!”
許峰再次撥動旋鈕,一份又一份的命令文件,如同一張張催命符,出現在牆上。
“這是你要求他們研究鼠疫杆菌在不同溫度下傳播效率的命令!”
“這是你要求他們提高霍亂弧菌產量,並用於汙染水源的命令!”
“這是你要求他們將帶菌的跳蚤,裝進陶瓷炸彈的命令!”
一份,兩份,三份……
整個法庭,都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