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
許峰走在一條乾涸的河道裡,腳下的碎石硌得腳底板生疼。
他身上那件從金陵城裡穿出來的西裝,早已被換成了一套灰撲撲的粗布短打,臉上蒙著一層黃土,胡茬拉碴,整個人瘦了一圈,隻有那雙眼睛,依舊銳利。
一個月了。
從金陵逃出來,已經整整一個月了。
他一路向北,逢人便打聽晉冀魯豫野戰軍的消息。
這片廣袤的土地上,到處都在打仗。
國軍,解放軍,土匪,還鄉團……各色人馬,你方唱罷我登場。
找一支特定的部隊,無異於大海撈針。
萬用雷達每天都在開啟,五公裡的掃描範圍,消耗著他本就不多的體力,卻始終沒有捕捉到那個熟悉又牽掛的生命信號。
她在哪?
這個問題,每一天,每一刻,都在他腦子裡盤旋。
突然,一陣密集的槍聲,從前方不遠處的土坡上傳來。
許峰的身體瞬間繃緊,一個翻滾,躲到了一塊巨石後麵。
槍聲很雜亂,有老套筒的悶響,有三八大蓋的清脆,還夾雜著一挺捷克式輕機槍的點射聲。
他探出頭,向土坡上望去。
土坡上,一小隊穿著灰色軍裝的士兵,被壓製在一片稀疏的灌木叢後,動彈不得。
是解放軍。
攻擊他們的,是盤踞在土坡頂部的一夥人,穿著五花八門的衣服,手裡端著各式各樣的武器。
還鄉團。
許峰的眉頭皺了起來。
這群地主惡霸的反攻倒算武裝,比土匪更凶殘。
坡頂上,那挺捷克式輕機槍打得正歡,火舌不斷噴吐,將坡下的解放軍戰士死死地釘在原地。
一個年輕的戰士試圖探出身子還擊,一串子彈立刻掃了過來,在他身前的土裡,激起一串塵土。
“他娘的!把那挺機槍給老子敲掉!”一個滿臉絡腮胡的班長趴在地上,扯著嗓子吼。
“班長,上不去啊!那地方太高了!”
“手榴彈也夠不著!”
絡腮胡班長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抓起身邊的一顆手榴彈。
“掩護我!”
他剛要起身,許峰動了。
他沒有選擇衝上土坡,而是沿著乾涸的河道,向著土坡的側翼快速移動。
他的動作,快而且輕,在遍布碎石的河道裡,沒有發出一點多餘的聲響。
坡上的還鄉團,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正麵的解放軍吸引了。
沒有人發現,一個鬼魅般的身影,正從他們的側後方,悄然逼近。
許峰繞到了土坡的背麵。
這裡是一片陡峭的土崖,幾乎是垂直的。
他雙手抓住凸起的石塊和草根,雙腳發力,身體便貼著崖壁,向上攀爬。
他的動作,比最靈巧的猿猴還要敏捷。
很快,他就爬上了坡頂。
機槍陣地就在前方二十米處。
三個還鄉團的團丁,正圍著那挺捷克式輕機槍。
一個負責射擊,兩個負責遞送彈藥,三個人臉上都帶著猖狂的笑意。
“哈哈,這群窮棒子,還想跟咱們鬥!”
“等打退了他們,抓幾個婆娘回去,好好樂嗬樂嗬!”
許峰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掂了掂。
然後,他猛地將石頭扔向另一側的灌木叢。
“啪!”
石頭打在樹乾上,發出一聲脆響。
“誰?”
一個遞彈藥的團丁立刻警覺地轉過頭,端起了手裡的步槍。
“過去看看!”機槍手不耐煩地吼道。
那個團丁罵罵咧咧地向灌木叢走去。
就在他轉身的瞬間,許峰動了。
他像一頭撲食的獵豹,無聲地衝了過去。
剩下的那個團丁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脖子一涼,一把不知道從哪裡出現的匕首,已經割開了他的喉管。
他捂著脖子,發出“嗬嗬”的聲響,倒了下去。
機槍手聽到了動靜,猛地回頭。
他隻看到一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和一隻放大的拳頭。
“咚!”
一記重拳,正中他的下顎。
機槍手的腦袋向後一仰,整個人都飛了起來,重重地摔在地上,昏死過去。
那個去灌木叢查看的團丁聽到聲音,急忙跑了回來。
他看到的,是已經倒下的兩個同伴,和一個站在機槍後麵的陌生男人。
“你……”
他剛說出一個字。
許峰已經調轉了機槍的槍口。
“噠噠噠……”
火舌,從他手中噴湧而出。
那個團丁的胸口,瞬間爆開幾團血花,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向後倒去。
坡下的解放軍戰士們,都聽到了坡頂傳來的槍聲變化。
那挺一直壓製著他們的機槍,突然調轉了方向,朝著還鄉團自己的陣地掃射起來。
絡腮胡班長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
“同誌們!衝啊!”
他從地上一躍而起,端著槍,第一個衝上了土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