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許峰說,“子彈可以靠繳獲,但藥品不行。”
他看著兩人,說出了一句讓他們腦子都瞬間宕機的話。
“所以,我想種藥。”
“種……種藥?”周大山掏了掏耳朵,瞪大了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啥玩意兒?種地?”
“對,種藥材。”許峰的目光,轉向了窗外。
窗外,是連綿的大彆山,雨後的山巒間,雲霧繚繞,像一幅沉默的水墨畫。
“青黴素我們造不出來。”許峰的聲音清晰而冷靜,“但很多能消炎、止血、治療風寒的草藥,可以種。比如金銀花,板藍根,還有三七。這些東西,在關鍵時候,能救命。”
周大山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想過許峰會提出各種驚世駭俗的要求,比如去敵後搞暗殺,或者去炸掉敵人的軍火庫。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傳說中的英雄,憋了一晚上,最後憋出來個想法——當個藥農。
王錚的反應卻快得多。
他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那是一種在黑暗中發現火種的光芒。
“種藥材……”他低聲重複著這三個字,腦子裡飛快地盤算著,“你的意思是,就地取材,自己建立一個藥材基地?”
“是。”許峰點頭。
“能行嗎?”王錚追問,聲音裡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種藥材可不是種莊稼,那東西精貴得很,對土地、氣候都有要求。咱們這裡行嗎?再說了,就算能種,等長出來,仗都不知道打到哪兒去了。”
“土地和氣候不是問題。”許峰的回答,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自信,“隻要有種子和土地,三個月,我能讓你們看到第一批能用的藥材。”
這份自信,讓王錚都有些發懵。他看不出許峰憑什麼能下這樣的保證。
“至於種子……”許峰看著王錚,“這就要靠你了,政委。向軍區申請,或者派人去國統區想辦法買。隻要能搞到種子,剩下的,交給我。”
王錚盯著許峰看了很久。
眼前這個男人,身上有一種讓人無法理解的神秘感,和他那份與生俱來的強大一樣,都深不見底。
“好!”王錚猛地一拍桌子,做出了決定,“這件事,我來辦!我馬上給軍區發電,把你的想法原原本本地彙報上去!我相信,上麵一定會支持!”
“還有一個問題。”許峰說。
“什麼?”
“我需要地。”許峰指了指窗外的村子,“需要很多地。村子周圍那些,老鄉們種糧食的地,我都要。”
王錚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周大山更是直接跳了起來,嗓門大得像打雷。
“我的乖乖!許峰同誌,你這是要老鄉們的命根子啊!這大彆山裡,土地金貴得很,一分一毫都是拿命換來的。你讓他們把種糧食的地拿出來給你種那些花花草草,他們不跟你拚命才怪!”
“所以我說,這要靠你,政委。”許峰的目光,再次落回王錚身上。
王錚的額頭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他知道,這件事的難度,比上戰場打一場硬仗還要大。說服那些視土地如生命的農民,交出他們賴以生存的根本,去種一種前途未卜的“藥”,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我……我儘力。”王錚深吸一口氣,重重地點了點頭。
他看著許峰,這個男人總能給他提出最棘手的難題,卻也總能讓他看到絕處逢生的希望。
許峰沒有再多說,轉身走出了指揮部。
清晨的陽光,終於穿透了雲層,灑在泥濘的院子裡。
許峰站在陽光下,眯起了眼睛。
他知道,電報發上去,軍區大概率會同意。真正的考驗,在於王錚,在於這個村子裡的幾十戶人家。
他選擇了一條新的路。
這把刀,不是用來殺人的,是用來刨土的。
或許,這真的是一把懦夫的刀。
但當他想到,這把刀刨開的土地裡,將長出能讓那個十七歲少年活下來的希望時,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靜。
軍區的電報,像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帶來了希望,也帶來了新的難題。
王錚捏著那份蓋著紅色印章的批複,手心全是汗。
全力支持。
這四個字,分量千鈞。
他幾乎是跑著去找的鄉親們,周大山和趙鐵牛跟在後麵,三個人的腳步踩在泥濘的土路上,濺起一片片混著草屑的黑泥。
可他們帶回來的,隻有滿身的疲憊和一身的寒氣。
耳房的門被推開,一股冷風灌了進來,吹得火盆裡的炭火猛地一跳。
林雪正坐在火盆邊,借著光亮看一本頁腳卷起的醫書,聽到動靜,她抬起頭,眼裡閃過一絲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