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凝固的血液,包裹著劫後餘生的地下聖殿。塵埃緩緩沉降,帶著硝煙、鐵鏽和濃重血腥的味道。錢勝癱倒在冰冷的黃銅基座旁,懷中緊抱著“零號”少年那輕得幾乎沒有重量的殘軀。少年胸膛被洞穿的創口觸目驚心,暗紅色的、帶著奇異金屬光澤的血液已經不再噴湧,隻是緩慢地、粘稠地滲出,浸透了錢勝破爛的工裝,帶來一種深入骨髓的冰涼。
“零號”的生命如同風中的殘燭,氣息微弱得幾乎斷絕。他那雙曾飽含麻木與絕望的眼眸,此刻卻異常清澈,甚至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安寧。他看著錢勝,蒼白乾裂的嘴唇艱難地翕動著。
錢勝強忍著胸骨欲裂的劇痛和失血的眩暈,將耳朵湊近少年的嘴邊。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傷口,但他不敢動,生怕錯過一個字。
“…鑰…匙…”少年氣若遊絲,聲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卻清晰地鑽入錢勝耳中,“…不是…開門的…”他沾滿血汙的手指,極其輕微地動了動,指向錢勝緊握著的那枚深灰色薄片——此刻,薄片的光芒已經徹底黯淡,溫潤的搏動也變得極其微弱,仿佛耗儘了力量。
錢勝的心猛地一沉。不是開門的鑰匙?那是什麼?
“…是…坐標…”少年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破風箱般的嘶鳴,“…鐵牛的…心…通向…昆侖墟…天機閣…”他的聲音越來越低,眼神開始渙散,但依舊頑強地聚焦在錢勝臉上,“…他們…在找…門…彆…彆讓它…”
“他們”是誰?“門”又是什麼?錢勝急切地想追問,但少年猛地一陣劇烈咳嗽,更多的血沫湧出,他的身體劇烈地抽搐了一下。
“…給…你…”少年用儘最後的力氣,沾滿血的手指顫抖著,艱難地伸進自己同樣被血浸透的破爛工裝內襯裡,摸索著。他掏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個小小的、隻有拇指大小、形狀古樸的青銅鑰匙。鑰匙造型奇特,像是一截盤繞的龍尾,末端鑲嵌著一顆米粒大小、散發著微弱幽藍光芒的晶石。鑰匙表麵布滿了細密到肉眼幾乎無法辨彆的、如同星辰軌跡般的刻痕。
少年將這枚小小的青銅鑰匙,無比鄭重地、帶著最後一絲托付的重量,塞進了錢勝那隻緊握著薄片的手心裡。鑰匙入手冰涼,帶著少年微弱的體溫和濃重的血腥氣。
“…天機閣…的…鑰匙…”少年眼中最後的光彩迅速流逝,嘴角卻似乎努力地向上彎了一下,形成一個極其微弱、卻無比複雜的表情——像是解脫,又像是深深的遺憾,“…你…是…新的…零號…”
話音落下,少年緊抓著錢勝衣襟的手,無力地垂落。那雙清澈的眼睛,永遠地失去了焦距,空洞地望著聖殿黑暗的穹頂。他瘦小的身體在錢勝懷中徹底放鬆,如同燃儘的枯木。
【環境觀察v.3】:生命體征消失。目標:零號實驗體,確認死亡。
【戰術推演v.3】:信息接收完畢。核心線索:青銅鑰匙天機閣入口物理密鑰),薄片昆侖墟坐標信標)。“他們”身份未知,目標“門”未知。首要任務:生存,攜帶關鍵物品撤離!
【身體狀態:臨界點】。劇痛、失血、精神衝擊疊加,意識邊緣開始模糊。
錢勝緊緊握著手中兩件冰冷的遺物——溫潤搏動漸弱的深灰薄片,和那枚造型奇特的青銅鑰匙。少年的血染紅了他的手掌。新的零號…這個稱呼如同沉重的枷鎖,壓得他喘不過氣。但他沒有時間悲傷。
頭頂,研究所的地上部分,死寂中傳來新的動靜!不再是“影傀”那種非人的撕裂聲,而是…沉重的皮靴踩踏瓦礫聲!金屬器械的碰撞聲!以及…清晰的人聲呼喝!
“…搜索隊!注意安全!可能有未倒塌結構!”
“…發現大量不明灰燼!疑似高溫焚毀…”
“…報告!發現通往地下的入口!門被暴力破壞!”
軍方!或者政府的人!他們反應過來了!正在清理現場!
錢勝心中警鈴大作!他不能被抓住!懷裡的絕密報告、薄片坐標、青銅鑰匙,任何一件暴露,都可能帶來無法預料的後果!尤其是那個隱藏在幕後的“他們”!
他強撐著最後一絲力氣,將少年的遺體輕輕放平在冰冷的基座旁。用顫抖的手,將染血的絕密報告、深灰薄片和青銅鑰匙貼身藏好,確保不會在移動中掉落。然後,他抓起那根陪伴他一路逃亡的斷裂鋼筋,當作拐杖,艱難地支撐起身體。
【戰術推演】:唯一撤離路徑:零號出現的檢修管道口!位於“晨鐘”基座後方!
【環境觀察】:管道口狹窄,僅容一人爬行,內部漆黑,未知通向何處。風險:極高結構未知,可能坍塌)。但,是唯一未被封鎖的通道!
錢勝不再猶豫。他最後看了一眼少年安詳中帶著遺憾的蒼白臉龐,一咬牙,拖著殘破的身軀,鑽進了那個隱蔽的、散發著機油和鐵鏽味的檢修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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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道內部狹窄、陡峭、布滿尖銳的凸起和濕滑的油汙。每一次爬行都如同酷刑,胸口的劇痛幾乎讓他昏厥。他咬緊牙關,依靠著【環境觀察】在絕對黑暗中勉強辨物,【戰術推演】規劃著最省力的攀爬路徑。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終於出現了一絲微弱的光線——出口!
他奮力爬出管道口,冰冷的晨風夾雜著煤煙和焦糊味撲麵而來。他發現自己身處一條極其偏僻、堆滿工業廢料的小巷深處,距離龍門街丙辰七號已有相當距離。天邊,已泛起魚肚白,黎明將至。
他癱倒在冰冷的瓦礫堆上,劇烈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身體的每一寸都在哀嚎,意識如同風中殘燭。但他成功了!他逃出來了!帶著用生命換來的鑰匙和坐標!
就在這時,懷中的深灰色薄片,那微弱到幾乎消失的搏動,突然輕輕震顫了一下!一股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意念流,如同涓涓細流,順著薄片湧入他疲憊不堪的意識。不再是“鐵牛”冰冷的數據包,也不是“晨鐘”悲壯的遺言,而是一種…如同大地本身發出的、低沉而溫和的回響:
“…喚醒者…坐標…已接收…”
“…路徑…鎖定…昆侖墟…天機閣…”
“…核心…修複…需時…等待…”
“…警惕…陰影…未散…”
伴隨著這意念回響,薄片內部,那些細密到無法辨認的刻痕,仿佛被無形的刻刀點亮,在他腦海中清晰地投射出一幅立體的星圖軌跡!軌跡的核心,指向一個遙遠而陌生的地理坐標,旁邊標注著兩個古老的篆文:
“昆侖墟”
而在星圖軌跡的末端,坐標點內部,一個微小的、由星光構成的複雜結構被放大——那是一座懸浮於雲海山巔、風格迥異於世間任何建築的青銅宮殿虛影!宮殿大門上,一個龍尾形狀的鎖孔清晰可見!虛影旁,同樣有兩個小字:
“天機閣”
鐵牛在回應!它接收了坐標,鎖定了路徑!它在修複自身,也在提醒危險尚未解除!
錢勝躺在冰冷的瓦礫上,望著洛陽城黎明前灰蒙蒙的天空。胸口的劇痛依舊,但心中卻燃起了一簇微弱的、卻無比堅定的火苗。零號的犧牲,染血的報告,薄片的坐標,青銅的鑰匙…所有的線索,終於指向了那縹緲而真實的終點——昆侖墟,天機閣。
腳下的巨獸在沉睡中低語,懷中的鑰匙冰冷而沉重。陰影並未散去,“他們”仍在尋找那扇“門”。但錢勝知道,自己不再是那個被動掛機、隻想在七十年代安穩度日的青工了。他是新的“零號”,是手握鑰匙的守門人。他必須活下去,必須走到那昆侖之巔,去揭開這一切的終極真相,去完成零號、去完成那些消逝在曆史塵埃中的先驅者們未竟的使命。
黎明的微光刺破雲層,灑在滿目瘡痍的洛陽城。錢勝掙紮著爬起,將斷裂的鋼筋深深插入泥土,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他最後看了一眼龍門街的方向,然後轉身,拖著殘軀,一步一步,堅定地融入了這座正在蘇醒、卻無人知曉其剛剛經曆了一場無形之戰的城市深處。他的目的地,不再是某個車間或小組,而是那深藏於星圖軌跡儘頭的——昆侖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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