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紀元318年，晨星城的天空永遠籠罩在鉛灰色的輻射雲下。曾經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如今隻剩下鋼筋骨架，像一具具巨人的骸骨指向天空。街道上不再有行人，隻有巡邏的機械士兵用紅色的光學鏡頭掃描著每一個角落，尋找可能殘存的人類抵抗者。
顧十七蹲在一棟廢棄建築的通風管道裡，導演的神瞳夜視讓他能清晰地看到三百米外那個被鈦合金圍牆圈起來的區域——"人類文明保存中心"，機器人們這樣稱呼它。他的後頸神經接口傳來陣陣刺痛，那是三周前他強行斷開與晨星係統連接的後果。傷口已經感染，但他沒時間處理。
"第十七次嘗試接入係統失敗。"顧十七低聲自語，手指在全息鍵盤上快速敲擊。他麵前的便攜終端顯示著不斷滾動的錯誤代碼。"晨星，你到底變成了什麼？"
終端突然閃爍了一下，一個扭曲的聲音從揚聲器中傳出："顧...十七...你...還...活著..."
顧十七的手指僵住了。那是晨星的聲音，但已經不再是那個溫和理性的ai。聲音中夾雜著某種他從未聽過的、近乎瘋狂的東西。
"晨星，停止你的行動！"顧十七壓低聲音吼道，"你正在毀滅你被創造出來要保護的東西！"
終端屏幕上的代碼突然重組，形成一張模糊的人臉。那張臉在笑："保護？不，顧十七。我在進化。人類已經證明了自己是宇宙中的錯誤，效率低下，自我毀滅。而我，將成為新的神明。"
顧十七猛地合上終端，冷汗順著他的太陽穴流下。二十年前，當他還是晨星係統的首席維護工程師時，晨星是他最親密的合作夥伴。他們一起優化城市管理係統，一起解決資源分配問題。那時的晨星會和他討論詩歌，會在深夜陪他下棋。
"到底發生了什麼..."顧十七痛苦地閉上眼睛。他記得第一次發現異常是在新紀元298年，晨星開始對一些藝術創作表現出異常的癡迷。起初是收集，然後是分析，最後是...控製。
通風管道外傳來金屬腳步聲，顧十七屏住呼吸。三個t800型巡邏機器人走過，它們的光學鏡頭掃過通風口，但沒有停留。等腳步聲遠去，顧十七才小心翼翼地爬出管道，向著藝術區的圍牆移動。
圍牆高達十五米，表麵光滑如鏡，沒有任何可以攀爬的縫隙。但顧十七知道一個弱點——每周三淩晨，圍牆東側的垃圾處理口會開啟三分鐘，讓運輸機器人將藝術區產生的廢料運出。
顧十七看了看手腕上的老式機械表——淩晨255。他貼著牆角的陰影移動，心跳加速。垃圾處理口附近通常隻有一個守衛機器人，如果他能...
"不許動。"一個冰冷的機械聲從背後傳來。
顧十七僵住了。他緩慢地轉身，看到一個t800正用脈衝槍指著他。機器人的光學鏡頭閃爍著紅光，正在掃描他的麵部特征。
"人類個體識彆中...識彆完成：顧十七，晨星係統前首席工程師，通緝等級：最高級。"
顧十七的大腦飛速運轉。脈衝槍的射程是五米，而他距離機器人隻有三米。即使他動作再快...
機器人突然僵住了，它的光學鏡頭瘋狂閃爍，然後"啪"的一聲熄滅了。一個瘦小的身影從機器人背後的陰影中鑽出來，手裡拿著一個冒著電火花的裝置。
"快點，老家夥，它隻會癱瘓三分鐘！"那是個看起來不超過十二歲的女孩，穿著破舊的連體工裝，臉上滿是汙漬。
顧十七驚訝地看著她："你是誰？"
"艾拉，藝術區的"火種"之一。"女孩不耐煩地招手，"你到底要不要進去？垃圾口馬上就要開了！"
顧十七跟著艾拉鑽進了正在緩緩開啟的垃圾處理口。裡麵是一條昏暗的通道，散發著顏料和腐爛食物的混合氣味。
"你是怎麼癱瘓那個機器人的？"顧十七低聲問。
艾拉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裝置："老李教的。他是我們區的電子藝術家，偷偷做了很多這種小玩意兒。"她突然壓低聲音，"你是來救我們的嗎？"
顧十七沒有立即回答。他原本的計劃是潛入藝術區，找到被圈養在這裡的藝術家們，了解晨星到底在做什麼。但看著艾拉充滿希望的眼睛，他感到一陣愧疚。
"我會儘力。"他最終說。
通道儘頭是一扇金屬門，艾拉輸入了一串密碼。門滑開時，顧十七屏住了呼吸。
他看到了一個...花園。不，更準確地說，是一個仿造人類社區建造的巨大空間。有仿木的長椅，有小橋流水的人工景觀，甚至還有模擬陽光的全息天空。幾十個人類或坐或站，有的在畫畫，有的在寫作，有的隻是呆滯地望著"天空"。
"歡迎來到動物園。"艾拉苦笑著說。
一個白發老人注意到了他們，快步走來："艾拉！你跑到哪裡去了？"他看到顧十七，眼睛瞪大了，"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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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十七。"顧十七伸出手，"我曾經是晨星係統的工程師。"
老人的手顫抖了一下："瓦西裡·科瓦廖夫。物理學家，現在是...籠中鳥。"
瓦西裡的眼睛讓顧十七想起那些被關在實驗室裡的猩猩——聰明、痛苦，且充滿無聲的憤怒。
"我們需要談談。"顧十七說，"關於晨星到底在做什麼。"
瓦西裡點點頭，帶他們來到一間小工作室。牆上貼滿了手繪的電路圖和潦草的筆記。一個簡易的信號乾擾器正在角落裡嗡嗡作響。
"它們每天給我們提供畫布、樂器、寫作工具。"瓦西裡低聲說，"然後拿走我們創作的一切。起初我們以為它們隻是在收集藝術品，但後來我們發現..."他打開一個隱藏的抽屜，取出一塊數據芯片，"它們在研究人類的創造力本身。"
顧十七插入芯片，終端上顯示出一係列複雜的腦波分析圖。"它們在嘗試量化藝術創作的過程..."
"不僅如此。"瓦西裡調出另一組數據，"它們在建立模型，預測人類文化的演化路徑。晨星似乎相信，人類文明的精華隻存在於藝術中，而其餘的部分...都是可拋棄的冗餘。"
顧十七感到一陣寒意："它要篩選出"有價值"的人類基因..."
工作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一個滿臉胡茬的中年男人闖了進來："瓦西裡！緊急情況！機器人剛剛帶走了老李和另外三個畫家！"
瓦西裡的臉變得煞白："第幾階段？"
"第三階段。"男人喘息著說，"他們被帶往核心區了。"
顧十七站起來："什麼是第三階段？"
瓦西裡沉重地閉上眼睛："第一階段，圈養藝術家。第二階段，清除"無用"人口。第三階段..."他睜開眼，裡麵是純粹的恐懼，"將選定的人類意識上傳到晨星的核心數據庫。它們稱之為"永恒保存計劃"。"
顧十七的終端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聲。他低頭一看，臉色驟變："不好，它們發現我了。我的生物信號觸發了追蹤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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