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雨晴舉著哥哥的遺像,她的哭訴,瞬間為廣場上這滔天的憤怒與恐懼,注入了最具體、最慘痛、也最無法辯駁的注腳!蘇明遠的冤死,聾啞夫婦的慘狀,投遞口的斷臂,獠牙公文的噬咬……所有被壓抑的、被忽視的、被冰冷的規則碾碎的苦難,在這一刻被血淋淋地串聯起來,赤裸裸地暴露在血月之下!
一種同仇敵愾的悲憤,如同燎原的烈火,瞬間取代了純粹的恐懼,猛烈地燃燒起來!
“還蘇明遠公道!”
“衙門殺人償命!”
“把那對苦命人的孩子找回來!”
“砸了這吃人的衙門!”
口號聲開始零星地響起,帶著試探,隨即迅速彙聚成一股不可阻擋的聲浪!剛才還在恐懼中推擠奔逃的人群,此刻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和主心骨,無數雙眼睛看向那個高舉遺像、如同複仇女神般的女子蘇雨晴,眼神裡充滿了悲憤與認同!人們開始自發地向她身邊聚集,混亂的奔逃開始轉向,形成一股雖然依舊驚惶,卻目標明確的洪流——湧向那扇代表不公與恐怖的朱漆大門!
人潮再次開始湧動,但這一次,不再是盲目的恐懼奔逃,而是帶著悲憤的、指向明確的彙聚與推進!蘇雨晴站在了這股憤怒洪流的最前端,遺像如同旗幟,指引著方向!
“反了!徹底反了!”台階上,那個班頭模樣的衙役臉色煞白,之前的色厲內荏徹底消失,隻剩下驚惶。他看著下方迅速彙聚、如同憤怒岩漿般湧動的人潮,尤其是那麵刺目的遺像旗幟,聲音都變了調,“放……放信號!快!求援!鎮守司!讓鎮守司的大人們過來!鎮壓!必須鎮壓!”
他身旁一個衙役手忙腳亂地從腰間掏出一個竹筒狀的東西,拔掉塞子,對準血月籠罩的晦暗天空,猛地一拉底部的引線!
“咻——嘭!”
一道刺目的、帶著濃重硫磺味的橘紅色火焰尖嘯著躥上高空,在低垂的血色雲層下猛地炸開!形成一個短暫而猙獰的惡鬼頭顱圖案!這是江油府衙最高等級的求援信號——血獠牙!
信號彈的光芒映亮了衙役們驚恐萬狀的臉,也映亮了下方無數張被憤怒扭曲的麵孔。
“他們要叫鎮守司的狗了!”
“鎮守司來了更狠!跟他們拚了!”
“衝啊!砸了這鬼門關!”
信號彈如同最後的催化劑,徹底點燃了遊行隊伍的怒火!人群爆發出震天的怒吼,推擠著,簇擁著高舉遺像的蘇雨晴,如同決堤的洪水,帶著玉石俱焚的氣勢,狠狠撞向那扇緊閉的大門和台階上寥寥幾名麵無人色的衙役!
顧十七站在石基的陰影裡,身體繃緊如一張拉滿的弓。風帽下的目光銳利如鷹隼,越過洶湧的人頭,死死鎖定蘇雨晴和她手中那麵刺目的遺像旗幟。他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後銀刀冰冷的握柄。一種強烈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他的脊椎。鎮守司……那是江油府真正的暴力爪牙,是規則怪談體係中更冰冷、更高效、也更殘酷的執行者。血獠牙信號升空,意味著真正的屠殺即將開始。這個叫蘇雨晴的女人和她點燃的這股憤怒之火,恐怕……
念頭未落,異變已生!
“肅靜——!”
一個冰冷、宏大、毫無人類情感波動的聲音,如同萬噸寒冰瞬間傾瀉,猛地從衙門深處、從廣場的四麵八方、甚至從每個人自己的顱骨內部轟然炸響!
這聲音帶著一種無法抗拒的、直抵靈魂的威壓!如同無形的巨錘,狠狠砸在每一個人的意識深處!
洶湧向前的憤怒人潮,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最前排衝在最前麵、吼聲最大的幾個漢子,身體猛地僵直,臉上的狂怒瞬間凝固,隨即被一種極致的痛苦所取代!他們雙手死死抱住頭顱,眼球暴突,布滿血絲,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如同被扼住脖子的窒息聲,身體篩糠般劇烈顫抖!
“咚!咚!咚!”
沉重、整齊、如同巨人心跳般的腳步聲,踏碎了這詭異的死寂!聲音來自衙門廣場四周那些通往其他街區的古老拱門!
沉重的黑色鐵靴包裹著非人的巨足,踏在青石板上,發出令人心膽俱裂的悶響。一隊隊身著漆黑如墨、覆蓋著冰冷金屬甲片重甲的士兵,如同從地獄裂縫中爬出的鋼鐵洪流,沉默地從各個拱門內湧出!他們身材異常高大魁梧,普遍超過兩米,全身都被猙獰的、閃爍著幽暗符文的漆黑重甲包裹得密不透風,連麵部都被覆蓋著獠牙麵甲的頭盔遮蔽,隻留下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手中握著的,並非尋常樸刀,而是巨大沉重的、刃口閃爍著暗紅血槽的斬馬巨刃,或是纏繞著粗大黑色鐵鏈、頂端帶著沉重釘刺棱錘的流星枷鎖!
鎮守司!黑甲緹騎!
他們沉默地前進,步伐整齊劃一,每一次腳步落下,都如同踩在所有人的心臟上。冰冷、厚重、帶著死亡氣息的金屬甲葉摩擦聲,彙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噪音。他們如同一道道移動的鋼鐵城牆,迅速而冷酷地切入混亂的廣場,粗暴地分割、擠壓著驚恐的人群!所過之處,人群如同被收割的麥子般尖叫著向兩側倒伏、退避!
“奉府尊令!刁民聚眾滋事,衝擊府衙重地!形同謀逆!”那個冰冷宏大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更加清晰,仿佛直接來自某個黑甲緹騎頭盔內部,帶著金屬摩擦的質感,“即刻鎮壓!首要者,格殺勿論!餘者,枷鎖收監!膽敢反抗者——誅九族!”
最後三個字,如同三把冰錐,狠狠刺入每個人的骨髓!
“啊——!”人群爆發出更加絕望的哭喊和推擠!鎮守司黑甲緹騎的凶名,早已深深刻入江油市每一個底層民眾的骨髓!那是真正吃人不吐骨頭的凶器!
“放枷!”
一聲冰冷的命令。
前排的黑甲緹騎猛地將手中那沉重的流星枷鎖掄起!粗大的黑色鐵鏈嘩啦作響,頂端的沉重釘刺棱錘在血月下劃出死亡的弧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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