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灑在蒼莽的斷雲峰上。蕭琰拄著斷裂的鐵劍,踉蹌地走在布滿碎石的山路上,胸口的傷口還在滲著血——三個時辰前,他剛從黑風寨盜匪的追殺中僥幸逃脫,若不是師父臨終前塞給他的那枚保命玉佩擋了致命一擊,此刻他早已淪為山澗中的孤魂。
“咳……咳咳……”劇烈的咳嗽讓他彎下腰,指縫間溢出的血跡滴落在腳下一塊刻著模糊紋路的青石板上。就在這時,石板突然發出輕微的“哢嗒”聲,竟緩緩向一側移開,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暗洞。一股帶著鐵鏽與陳舊紙張氣息的冷風從洞中湧出,蕭琰眼中閃過一絲警惕,卻又被強烈的求生欲驅使著——黑風寨的人隨時可能追來,這暗洞或許是唯一的生路。
他點燃隨身攜帶的火折子,彎腰鑽進暗洞。通道狹窄而潮濕,走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眼前豁然開朗,竟是一座寬敞的石室。石室中央矗立著一座半人高的石台,台上擺放著一個布滿銅綠的劍匣,匣身雕刻著繁複的雲紋,在火光的映照下,雲紋間似乎有流光閃動。
蕭琰屏住呼吸,緩步走近石台。當他的手指觸碰到劍匣時,匣身突然發出一陣低沉的嗡鳴,仿佛有生命一般。他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打開劍匣——裡麵沒有劍,隻有一本泛黃的絹冊,封麵上用古篆寫著四個遒勁有力的大字:奪命十三劍。
“奪命十三劍……難道是傳說中那位劍仙蕭長風的絕學?”蕭琰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他曾聽師父說過,百年前,劍仙蕭長風憑一套奪命十三劍縱橫江湖,殺貪官、誅惡寇,卻在巔峰時期突然銷聲匿跡,有人說他羽化登仙,也有人說他被仇家暗算,屍骨無存。沒想到,這失傳百年的絕世劍法,竟藏在這斷雲峰的石室之中。
他顫抖著翻開絹冊,第一頁上寫著:“奪命十三劍,劍劍索命,非大恨大仇者不可練,非有必死之心者不可成。”蕭琰的目光變得堅定——他的師父被黑風寨的人殘忍殺害,他的同門師兄妹無一幸免,這血海深仇,若不能報,他苟活於世還有何意義?
“師父,師兄妹,你們放心,我蕭琰定要練成此劍,將黑風寨的惡賊全部斬於劍下,為你們報仇雪恨!”他對著絹冊鄭重地磕了三個響頭,額頭滲出血跡也渾然不覺。從這一刻起,他的人生隻剩下一個目標——苦練奪命十三劍。
石室中沒有日夜之分,蕭琰便以火折子燃燒的次數來計算時間。他將絹冊小心翼翼地鋪在石台上,逐字逐句地研讀第一式“斷水”的口訣:“劍起如驚鴻,落如斷水流,氣沉丹田,力貫劍身,一招破敵,不留餘地。”
口訣看似簡單,可真正練起來卻難如登天。蕭琰從劍匣旁找到一把鏽跡斑斑的鐵劍——這應該是蕭長風當年用過的佩劍,劍身雖已生鏽,但依舊鋒利無比。他按照口訣的指引,雙腳分開與肩同寬,雙手握劍,試圖將內力灌注到劍身之中。可剛一運氣,胸口的傷口就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內力在經脈中紊亂地衝撞,讓他忍不住悶哼一聲,手中的鐵劍也“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難道我連第一式都練不成嗎?”蕭琰看著地上的鐵劍,眼中閃過一絲沮喪,但很快又被複仇的決心取代。他撿起鐵劍,靠在石壁上,一邊調息療傷,一邊回憶師父生前教給他的內力運行法門。師父曾說過,內力運行就像水流,遇阻則繞,遇隙則通,切不可強行衝撞,否則隻會傷及自身。
休息了約莫一個時辰,蕭琰感覺體內的內力逐漸平穩,便再次握劍起身。這一次,他沒有急於將內力全部灌注到劍身,而是先深呼吸,讓氣息慢慢沉入丹田,再引導著內力一點點順著手臂流向劍柄,再從劍柄傳到劍身。當內力抵達劍尖的那一刻,他猛地將劍向前刺出——“唰”的一聲,劍尖劃破空氣,竟真的帶出了一絲如水波般的劍氣,將石台上的一張枯葉切成了兩半。
“成了!我終於邁出第一步了!”蕭琰激動得渾身發抖,這小小的進步,讓他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從那以後,他便在石室中開始了不分晝夜的苦練。
白天,他反複練習“斷水”式的起手、出劍、收劍,每一個動作都力求精準。手臂酸了,就用布條綁住手臂繼續練;手掌磨出了血泡,就用草藥敷一下,等血泡破了結成繭,再接著練。晚上,他就坐在石台前,背誦口訣,感悟劍意,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夜。
有一次,他在練習出劍時,因為太過疲憊,手腕一軟,鐵劍險些脫手,劍尖擦著他的臉頰劃過,在石壁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劍痕。他嚇出一身冷汗,卻沒有停下休息,反而更加專注——奪命十三劍本就是險中求勝的劍法,若是連這點風險都承受不了,又何談報仇雪恨?
就這樣,日複一日,月複一月。蕭琰不知道自己在石室中待了多久,隻知道火折子用了一捆又一捆,身上的傷口好了又裂,裂了又好,手掌上的繭子也越來越厚。他的“斷水”式越來越熟練,出劍的速度越來越快,劍氣也越來越強。到後來,他一劍刺出,不僅能將石台上的枯葉切成碎片,還能在石壁上留下清晰的劍痕。
這天,當蕭琰再次練習“斷水”式時,鐵劍刺出的瞬間,竟發出一陣清脆的劍鳴,劍氣如流水般湧向對麵的石壁,“轟隆”一聲,石壁上竟被劃出一道半尺深的溝壑。他愣住了,隨即反應過來——他終於將“斷水”式練至大成!
“師父,我做到了!我練成第一式了!”蕭琰對著空無一人的石室大喊,聲音中充滿了喜悅與激動。但他並沒有因此驕傲自滿,因為他知道,“斷水”式隻是奪命十三劍的開端,後麵還有十二式,每一式都比前一式更加凶險,更加難以練成。
他收起激動的心情,翻開絹冊的第二頁,上麵寫著第二式“驚風”的口訣:“劍走如風,變幻莫測,聲東擊西,出其不意,破敵於瞬息之間。”蕭琰的目光變得更加堅定,他握緊手中的鐵劍,再次開始了新的苦修。
春去秋來,寒來暑往。蕭琰在石室中已經苦修了三年。這三年裡,他憑借著驚人的毅力和天賦,先後練成了“斷水”“驚風”“落雷”“破山”“斬浪”五式奪命十三劍。他的劍法日益精湛,內力也在日複一日的修煉中變得愈發深厚,曾經那個瘦弱的少年,如今已長成身形挺拔、眼神銳利的青年,周身散發著一股淩厲的劍氣。
然而,就在他準備修煉第六式“鎖魂”時,卻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境。“鎖魂”式講究的是“以劍鎖魂,以氣製敵”,需要將內力與劍意完美融合,通過劍招直接攻擊敵人的心神,使其陷入恐懼與混亂之中。可蕭琰無論怎麼努力,都無法做到“以劍鎖魂”,每次出劍,要麼內力不足,無法形成有效的心神攻擊,要麼劍意過盛,導致內力紊亂,反噬自身。
更讓他苦惱的是,隨著劍法的精進,他心中的戾氣也越來越重。每當他練劍時,腦海中總會浮現出師父和師兄妹慘死的畫麵,黑風寨盜匪的獰笑、鮮血染紅的土地、同門臨死前的哀嚎……這些畫麵像一根根毒刺,紮在他的心頭,讓他變得越來越暴躁、越來越偏執。有時練劍不順,他會忍不住對著石壁瘋狂劈砍,直到手臂酸痛得抬不起來,才會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這天,蕭琰又一次在修煉“鎖魂”式時失敗了。他憤怒地將鐵劍擲在地上,劍身在石台上發出刺耳的碰撞聲。“為什麼?為什麼我就是練不成?難道我真的這麼沒用嗎?”他雙手抓著頭發,痛苦地嘶吼著,眼中布滿了血絲。
就在這時,石室的角落裡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蕭琰猛地抬起頭,警惕地看向角落——那裡有一隻受傷的小鬆鼠,正縮在石縫中,用驚恐的眼神看著他。小鬆鼠的腿上有一道傷口,鮮血染紅了它棕色的皮毛,看起來十分可憐。
蕭琰的心中一動,他想起了小時候,師父曾教過他,習武之人不僅要有懲惡揚善的決心,更要有悲天憫人的胸懷。可如今的他,滿腦子都是複仇,心中隻剩下戾氣,早已忘記了師父的教誨。他緩緩站起身,走到角落,小心翼翼地將小鬆鼠捧在手中。小鬆鼠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善意,沒有掙紮,隻是用小腦袋輕輕蹭了蹭他的手心。
蕭琰從懷中掏出隨身攜帶的草藥,仔細地為小鬆鼠包紮傷口。在這個過程中,他躁動的心漸漸平靜下來。他看著手中的小鬆鼠,突然意識到,自己這些年來,一直被仇恨蒙蔽了雙眼,被戾氣汙染了劍心。奪命十三劍雖是絕世凶劍,但劍本身並無善惡之分,善惡隻在執劍之人。如果他一味地被仇恨驅使,就算練成了奪命十三劍,也隻會變成一個嗜殺成性的惡魔,而不是一個為正義而戰的劍客。
“師父,我錯了。”蕭琰輕聲說道,眼中的戾氣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明。他終於明白,“鎖魂”式之所以練不成,不是因為他的內力不夠,也不是因為他的劍意不足,而是因為他的劍心蒙塵,無法做到心劍合一。
想通了這一點,蕭琰重新撿起地上的鐵劍,回到石台前。這一次,他沒有急於出劍,而是先閉上眼睛,深呼吸,將腦海中那些負麵的畫麵一一驅散,隻留下一片空明。他回憶起師父的教誨,回憶起師兄妹們的笑容,回憶起自己最初習武的初心——不是為了複仇,而是為了保護身邊的人,為了守護世間的正義。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眼中已沒有了往日的暴躁與偏執,隻剩下平靜與堅定。他雙手握劍,按照“鎖魂”式的口訣,緩緩將內力與劍意融合。這一次,內力在他的經脈中平穩地運行,劍意也變得柔和而堅定,不再像以前那樣狂暴。他猛地將劍向前刺出,劍尖沒有發出刺耳的劍鳴,反而帶著一股柔和卻極具穿透力的劍氣,直直射向對麵的石壁。
“嗡——”劍氣擊中石壁的瞬間,石壁沒有像往常一樣被劃出溝壑,而是出現了一圈圈淡淡的波紋,仿佛水麵被石子擊中一般。蕭琰知道,這是“鎖魂”式練成的征兆——他終於做到了“以劍鎖魂,以氣製敵”。
他看著手中的鐵劍,露出了三年來第一個真正輕鬆的笑容。他知道,自己不僅突破了修煉的困境,更突破了內心的枷鎖。從這一刻起,他不再是一個被仇恨驅使的複仇者,而是一個真正的劍客,一個能夠掌控自己劍心的劍客。
又過了兩年,蕭琰終於將奪命十三劍的前十一式全部練成。此時的他,內力渾厚,劍法精湛,周身的劍氣收放自如,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淩厲與暴躁,反而多了一份沉穩與內斂。他知道,是時候離開石室,去驗證自己的劍法,去完成自己的使命了。
離開石室的那天,天剛蒙蒙亮。蕭琰背著鐵劍,站在斷雲峰的山頂,看著東方漸漸升起的朝陽,心中感慨萬千。五年了,整整五年,他在石室中度過了一千八百多個日夜,如今終於可以重見天日,去麵對那些等待他複仇的敵人。
他沿著山路緩緩走下斷雲峰,一路上,他看到了許多被黑風寨盜匪迫害的百姓——有的人家破人亡,流落街頭;有的人為了躲避盜匪,躲在深山老林裡,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這些景象讓蕭琰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心,他握緊了手中的鐵劍,加快了腳步。
蕭琰一路打聽,得知黑風寨的勢力比五年前更加龐大,他們不僅在斷雲峰一帶燒殺搶掠,還勾結官府,欺壓百姓,成為了當地的一大禍害。黑風寨的寨主周熊,武功高強,心狠手辣,據說他練了一種邪功,雙手能生裂虎豹,江湖上很少有人能敵。
這天,蕭琰來到了離黑風寨最近的清風鎮。剛進鎮口,就看到一群穿著黑衣的盜匪正在搶奪一個老漢的糧食。老漢死死地抱著糧袋,苦苦哀求著:“各位大爺,這是我家唯一的糧食,要是被你們搶走了,我和我那生病的老伴就活不下去了,求求你們,放過我們吧!”
“老東西,少廢話!”一個滿臉橫肉的盜匪一腳踹在老漢的胸口,老漢慘叫一聲,倒在地上,糧袋也掉在了地上。盜匪們哈哈大笑,正準備把糧食搬走,突然一道淩厲的劍氣襲來,“唰”的一聲,盜匪手中的麻袋被切成了兩半,糧食撒了一地。
“是誰?敢管我們黑風寨的閒事!”盜匪們憤怒地轉過身,看到一個身穿青衫、背著鐵劍的青年正站在不遠處,眼神冰冷地看著他們。這個青年,正是蕭琰。
“小子,我看你是活膩了!”一個盜匪舉著大刀,朝著蕭琰砍來。蕭琰不閃不避,抽出背上的鐵劍,輕輕一揮,“斷水”式出手,劍尖精準地刺中了盜匪的手腕。盜匪慘叫一聲,大刀掉在地上,手腕上鮮血直流。
其他盜匪見狀,紛紛揮舞著武器圍攻上來。蕭琰眼中寒光一閃,“驚風”式展開,劍走如風,變幻莫測。他的身影在盜匪之間穿梭,手中的鐵劍如同一道流光,每一次出劍,都能準確地擊中盜匪的要害。盜匪們根本看不清他的動作,隻能在驚恐中不斷倒下。
短短片刻,十幾個盜匪就全部倒在了地上,有的重傷昏迷,有的當場死亡。蕭琰收劍入鞘,走到老漢身邊,將他扶起來,輕聲說道:“老人家,你沒事吧?”
老漢看著地上的盜匪,又看了看蕭琰,激動得熱淚盈眶:“多謝少俠,多謝少俠救命之恩!你真是我們的大恩人啊!”周圍的百姓也圍了過來,紛紛向蕭琰道謝,眼中充滿了感激與敬佩。
蕭琰擺了擺手,說道:“大家不用謝我,我隻是做了我該做的事。黑風寨的盜匪作惡多端,我定要將他們全部鏟除,還大家一個太平。”百姓們聽了,都歡呼起來,他們盼這一天,已經盼了太久太久。
然而,蕭琰知道,這隻是一個開始。清風鎮的這些盜匪,隻不過是黑風寨的小嘍囉,真正的敵人,還在黑風寨的寨子裡。他告彆了百姓,背著鐵劍,朝著黑風寨的方向走去。他的步伐堅定,眼神銳利,周身散發著一股不容侵犯的氣勢——奪命十三劍的鋒芒,終於要在江湖中展露,而黑風寨,將成為他劍下的第一個祭品。
黑風寨位於斷雲峰西側的黑風嶺上,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寨門前矗立著兩座高大的石獅子,獅子口中各叼著一個骷髏頭,顯得陰森恐怖。寨牆上布滿了箭孔,十幾個手持弓箭的盜匪正警惕地巡視著四周,一旦發現有陌生人靠近,就會立刻放箭。
蕭琰沒有貿然進攻,他躲在黑風嶺下的一片樹林中,觀察著黑風寨的布防。他發現,黑風寨的寨門是唯一的入口,而且防守極為嚴密,想要從正麵突破,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不過,他也注意到,黑風寨的後山有一處懸崖,懸崖上長滿了藤蔓,或許可以從那裡爬上去,潛入寨中。
夜幕降臨,月色朦朧。蕭琰趁著夜色,悄悄地繞到黑風寨的後山。懸崖高達數十丈,藤蔓密密麻麻地纏繞在石壁上,看起來十分脆弱,稍不留意就會摔得粉身碎骨。但蕭琰沒有絲毫猶豫,他抓住一根粗壯的藤蔓,雙腳蹬著石壁,一步步向上攀爬。
夜風呼嘯,吹得藤蔓不斷搖晃,蕭琰的身體也隨之晃動著。他緊緊地抓住藤蔓,目光警惕地觀察著上方的動靜。就在他快要爬到懸崖頂端時,突然聽到上方傳來一陣腳步聲。他心中一緊,立刻停下動作,將身體貼在石壁上,屏住呼吸。
一個巡夜的盜匪提著燈籠,走到懸崖邊,向下望了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