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的風裹著雪沫子,打在窗紙上簌簌作響。許大茂蹲在院裡的煤堆旁,手裡的斧頭掄得有氣無力,劈下的煤塊碎得七零八落,濺起的煤渣混著雪沫子落在他的舊棉襖上,像撒了層黑胡椒。
“你就不能用點勁?”於莉從屋裡探出頭,手裡還攥著剛納了一半的鞋底,“這點煤劈到天黑都夠不著炕,待會兒葉辰過來幫忙修放映機,總不能讓人家看著咱連煤都燒不起。”
許大茂把斧頭往煤堆上一扔,梗著脖子道:“劈這麼碎咋了?照樣能燒!你就是看我不順眼,橫豎都想挑刺。”他瞥了眼中院的方向,葉辰正扛著工具箱往聾老太家走,脊梁骨挺得筆直,腳步穩當得像釘在地上,“他葉辰能耐,你讓他來劈啊!”
“我讓你學著點人家,不是讓你跟人家比強!”於莉氣得把鞋底往炕桌上一拍,線軸滾到地上,“你看人家葉辰,修房、做家具、幫街坊搭把手,哪樣不是踏踏實實的?再看看你,修個放映機還得讓人盯著,劈點煤都偷懶,你就不能學著點嗎?”
這話像根針,紮得許大茂臉上發燙。他確實怵葉辰——不光是因為葉辰手藝比他強,更因為院裡人提起葉辰時那股子佩服勁兒,總讓他覺得自己矮了半截。前陣子廠裡評先進,領導拍著他的肩膀說“你要是有葉辰一半踏實,這獎就該是你的”,當時他嘴上不服,心裡卻像被塞了團棉花,堵得發慌。
“學他?學他傻乾活不拿錢?”許大茂撿起斧頭,又劈了一下,煤塊依舊碎得不成樣子,“我告訴你,這年頭光靠賣力氣沒用,得會鑽營!”
“鑽營?你鑽營出啥了?”於莉從屋裡出來,頭上裹著塊藍頭巾,擋不住眼角的紅,“前兒你跟人合夥倒騰化肥,錢沒賺到還差點被抓,不是葉辰幫你找供銷社主任說情,你現在還蹲局子呢!人家幫了你,你倒好,背後說人‘假正經’,許大茂,你良心過得去嗎?”
許大茂的臉騰地紅了,掄起斧頭狠狠劈下去,煤塊“哢嚓”裂開,總算有了塊像樣的大小。他沒接話,心裡卻像被雪水澆了似的——於莉說的是實話。上個月他聽人說黑市化肥緊俏,就偷偷攢了錢想倒賣,結果被工商逮了個正著,是葉辰拿著他修放映機時幫供銷社修過倉庫的憑證,跟主任說情,才按“違規運輸”罰了款,沒留案底。
“我……我那不是嘴硬嗎?”他嘟囔著,聲音小得像蚊子哼,“我心裡知道他好。”
“知道好不會學著點?”於莉蹲下身,撿起地上的碎煤塊往筐裡裝,“你看他幫老太修炕,光泥就和了三遍,說‘冬天冷,得多抹兩層才不透風’;給傻柱做的小板凳,腿上都刻著防滑紋,說‘棒梗小,彆摔著’。這些你學不會?還是不想學?”
許大茂握著斧頭的手緊了緊。他想起自己給聾老太換過燈泡,圖省事用了個瓦數大的,結果線路燒了,還嘴硬說“老太眼神不好,就得亮點”;給秦淮茹修過縫紉機,偷偷換了個舊零件,心裡琢磨著“反正她也看不出來”。這會兒對比葉辰做的事,手裡的斧頭突然變得沉甸甸的。
“我這就去給老太送點煤。”他突然說,扛起半筐像樣的煤塊就往中院走。
於莉愣了愣,隨即嘴角露出點笑,趕緊跟上:“我給你拿個布罩,彆把煤渣蹭衣服上。”
聾老太正坐在炕上看評劇,見許大茂扛著煤進來,渾濁的眼睛亮了亮:“是大茂啊,這麼冷的天還過來。”
“給您添點煤,炕頭暖和。”許大茂把煤倒進灶邊的煤池,動作有些笨拙,卻比平時仔細,“我看您這煙囪有點歪,回頭我給您整整,省得嗆煙。”
“不用不用,葉辰說過兩天來幫我弄。”老太笑著擺手,“你忙你的去吧。”
“我今兒沒事。”許大茂脫下棉襖,露出裡麵的藍布褂子,“我現在就弄,耽誤不了事。”他搬來梯子靠在牆上,抬頭看了看煙囪,突然想起葉辰修煙囪時總愛說的“得找正了,不然煙走不順”,便從兜裡掏出卷尺,認認真真量了量,又在牆上畫了道線,才開始調整。
於莉站在底下扶著梯子,看著他弓著腰量尺寸的樣子,突然覺得,這男人要是踏實起來,也不是那麼招人煩。
正忙著,葉辰背著工具箱過來了,看見許大茂在修煙囪,有些驚訝:“你咋在這兒?”
“給老太整整煙囪,省得嗆著。”許大茂從梯子上下來,臉上沾了點灰,“你不是來修放映機嗎?我這就回去。”
“不急,先把煙囪弄好。”葉辰放下工具箱,從裡麵拿出個水平儀,“我看看歪不歪。”他把水平儀往煙囪上一放,氣泡正好在中間,“哎,調得還挺正,有進步。”
許大茂的臉一下子紅了,撓了撓頭:“跟你學的,量準了再動。”
這話讓葉辰笑了:“這就對了,乾活跟做人一樣,得有準頭。”
於莉在旁邊聽得心裡熱乎,悄悄拉了拉許大茂的袖子,那意思是“你看,學著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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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完煙囪,許大茂跟著葉辰回了家。葉辰打開放映機,指著裡麵的齒輪說:“你看這軸承,上次修的時候就有點鬆,你沒注意吧?得加點黃油,再用扳手緊兩圈,不然容易卡殼。”
許大茂湊過去看,果然看見軸承的縫隙裡卡著點灰塵,臉又是一紅——上次他修的時候圖快,隨便擦了擦就裝回去了。“我……我這就弄。”他拿起扳手,學著葉辰平時的樣子,一點一點地緊,動作慢卻穩當。
葉辰在旁邊看著,沒說話,嘴角卻帶著笑。他知道許大茂本性不壞,就是懶,愛耍小聰明,總覺得“差不多就行”,可真要是肯學,未必成不了事。
“對了,前兒你說想給小寶做個木馬?”葉辰突然說,“我這兒有塊鬆木,質地軟,適合雕刻,你拿去練練手,我教你怎麼起線。”
許大茂愣了愣,接過那塊鬆木,沉甸甸的,紋理清晰,是做木雕的好料子。“我……我能行嗎?”他有點底氣不足。
“咋不行?”葉辰拿起刻刀,在木頭上輕輕劃了道線,“你看,先把馬頭的輪廓畫出來,順著木紋下刀,彆用蠻力。就像你修機器,得摸準脾氣,不能硬來。”
於莉端著剛沏好的茶進來,看見這光景,眼睛一下子亮了:“大茂,還不快謝謝葉師傅!”
“謝……謝謝葉師傅。”許大茂的聲音有些發顫,握著鬆木的手緊了緊,像是握住了什麼寶貝。
那天下午,許大茂沒出門,就在屋裡琢磨著雕木馬。於莉坐在旁邊納鞋底,聽著刻刀劃過木頭的沙沙聲,心裡踏實得很。她看見他時不時停下來,對著葉辰畫的線琢磨半天,再小心翼翼地往下刻,刻壞了就懊惱地拍下大腿,卻沒像往常那樣扔到一邊,而是拿起砂紙一點點磨掉,重新再來。
傍晚的時候,傻柱提著瓶酒過來,看見許大茂趴在桌上雕木頭,驚訝地張大了嘴:“喲,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許大茂居然能乾正事?”
“去你的。”許大茂頭也沒抬,手裡的刻刀卻沒停,“我這是跟葉師傅學的,不行啊?”
傻柱愣了愣,隨即笑了:“行!太行了!等你雕好了,我給小寶刷漆,保證油光鋥亮!”他把酒瓶往桌上一放,“今兒我不擠兌你,這酒是給你鼓勁的,啥時候木馬雕成了,我請你吃紅燒肉。”
許大茂的臉有點紅,卻難得地沒回嘴,隻是“嗯”了一聲,刻刀下的木屑簌簌落下,在桌上堆了一小堆,像撒了層細雪。
夜裡,於莉幫他揉著酸麻的肩膀,輕聲說:“你看,踏實乾活也不難吧?”
許大茂看著桌上初具雛形的木馬,馬頭雖然有點歪,卻能看出是匹馬的樣子,心裡忽然有點甜。“以前總覺得學葉辰那樣太累,現在才知道,累是累點,可心裡踏實。”他歎了口氣,“你說我以前咋就那麼渾呢?”
“知道渾就改唄。”於莉把被子往他那邊拉了拉,“你看院裡的人,閻埠貴以前多摳,現在不也幫張大媽送東西?人嘛,誰還沒犯過錯,改了就好。”她頓了頓,又加了句,“你就不能多學著點葉辰那股子實在勁兒?咱不求像他那樣讓人佩服,至少彆讓人戳脊梁骨,對吧?”
許大茂沒說話,隻是把她的手攥得更緊了。窗外的雪還在下,落在窗台上,積起薄薄一層,可屋裡的爐火很旺,映得兩人的影子在牆上晃悠,暖融融的。
過了幾天,許大茂的木馬雕成了。雖然馬頭歪歪扭扭,尾巴像根木棍,卻看得出來費了不少心思——他在馬肚子上刻了個小小的“寶”字,是小寶的名字。他把木馬送給小寶時,小家夥抱著不肯撒手,咯咯的笑聲在院裡蕩開老遠。
葉辰路過時看見了,笑著說:“不錯啊,下次把馬頭修修,準能更像樣。”
許大茂的臉有點紅,卻挺了挺胸:“那是,我跟你學的,慢工出細活。”
於莉站在門口看著,眼裡的笑像化了的雪水,甜滋滋的。她知道,許大茂雖然嘴上不說,心裡卻把那句“你就不能學著點嗎”聽進去了。人這一輩子,不怕起點低,就怕不肯學,不肯改。就像這歪歪扭扭的木馬,隻要肯下功夫打磨,總有一天能變得像樣,日子也是一樣。
雪停了,太陽出來了,照在院裡的木馬上,泛著淡淡的光。許大茂正蹲在煤堆旁劈煤,斧頭落下的力道勻了不少,劈出的煤塊大小整齊,不再像以前那樣碎得亂七八糟。於莉坐在門口納鞋底,看著他的背影,忽然覺得,這臘月的天,好像也沒那麼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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