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剛過,巷口的老槐樹抽出第一茬新綠,葉辰把汽修店的卷簾門往上推了半尺,露出半扇窗——夠他把腦袋探出去透氣就行。手裡的扳手還沾著機油,他卻盯著對麵牆根發呆,那裡堆著半袋去年冬天沒燒完的煤渣,不知何時竟從縫隙裡鑽出幾株綠芽,細弱的莖稈頂著兩片圓葉,在風裡晃得歡實。
“葉師傅,修好了沒?我趕時間!”門外傳來王嬸的大嗓門,她那輛除了鈴鐺不響哪兒都響的二八大杠,昨天蹬到半路突然掉了鏈條。
“就來!”葉辰應著,三兩下擰好最後一顆螺絲,把自行車推出去。王嬸接過車,眼睛卻瞟著他店裡堆的紙箱:“又囤啥寶貝了?這幾天淨見你往屋裡搬箱子。”
“種子。”葉辰擦了擦手,從櫃台下翻出個巴掌大的小本子,“前陣子在農業站聽講座,說咱這老胡同的土適合種‘老品種’,就托人收了點。”
本子上密密麻麻記著品種:胭脂蘿卜、紫皮蒜、青梗菜,甚至還有幾行歪歪扭扭的字標注著“張大爺家傳的黃瓜種,說結的瓜帶甜味”。王嬸湊過來看了兩眼,樂了:“你這汽修師傅當得,快成農科院的了。店裡堆這麼多,不怕占地方?”
“騰得出地方。”葉辰指了指牆角那台淘汰的舊機床,“打算把這個挪出去,空出的地兒搭個架子,先試種幾盆,成了就分給街坊。”
王嬸蹬著自行車走了,車鈴“叮鈴鈴”響了一路。葉辰把小本子揣回兜裡,蹲在煤渣堆前盯著那幾株綠芽看——這是去年秋天修郭公館舊花壇時帶回來的土,當時混著些腐葉,隨手倒在了煤渣堆裡,沒想到真能冒出活物。他突然想起郭開宣臨終前說的“接地氣”,以前總覺得是句客套話,現在看著這從廢土裡鑽出來的綠芽,倒品出點意思來。
下午收工早,葉辰鎖了店門往城郊的種子站走。春天的風裹著楊絮,撲得人睜不開眼,他卻走得慢悠悠——手裡攥著張手繪的地圖,是張大爺給畫的,說種子站後牆有片“藏著好東西”的小菜地。
種子站的劉站長是個戴眼鏡的瘦老頭,正蹲在地裡薅草,見葉辰來,直起腰抹了把汗:“來得巧,剛曬好的豇豆種,你要的‘老品種’都在裡屋,自己去翻。”
裡屋堆著十幾個麻袋,標簽都是手寫的:“民國傳下來的番茄種”“公社時期的玉米種”……葉辰蹲在麻袋堆裡翻,指尖劃過粗糙的麻袋布,突然摸到個硬紙包,拆開一看,是些圓滾滾的黑色顆粒,比常見的西瓜籽小一圈。
“這是?”
“哦,那是‘黑油皮’西瓜,”劉站長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手裡還捏著個啃了一半的西瓜,“咱這地界幾十年沒種過了,籽是我從檔案館抄的老資料裡找的,試種了三年才留種成功,甜得發齁,就是皮厚,耐儲運。”
葉辰把紙包小心收好,又裝了半袋豇豆種,結賬時劉站長擺擺手:“算啥錢,你幫我修的那台播種機,省了我請人調試的功夫,這點種子抵得過了。”
推拒不過,葉辰把帶來的機油遞給劉站長——是他攢的幾瓶進口機油,知道老人的播種機愛“吃細糧”。兩人在門口又聊了會兒,劉站長指著地裡的幼苗說:“老品種看著不起眼,抗蟲耐旱是真的,就像咱胡同裡的老住戶,看著悶,實則韌勁大。”
往回走時,夕陽把影子拉得老長。葉辰路過菜市場,買了把鐮刀和幾個陶盆,想著今晚就把機床挪出去。路過郭公館的後巷,看見郭曉棠蹲在那間拆了一半的戲院門口,手裡捧著個小盒子,正往牆縫裡撒什麼。
“撒啥呢?”葉辰走過去。
“爺爺筆記本裡記的花種,說是奶奶當年親手收的。”郭曉棠抬頭,眼裡閃著光,“他說戲院的磚縫裡能長出花來,我試試。”
磚縫裡果然有幾株細苗,頂著米粒大的花苞。葉辰想起劉站長的話,突然笑了:“老東西都倔,不管是種子還是人,給點土就能紮下根。”
郭曉棠把最後一把花種撒完,拍了拍手上的灰:“葉大哥,你種的東西要是發芽了,記得叫我來看。”
“成,等結了黃瓜,第一個給你送過去。”
回到胡同,葉辰先把舊機床挪到牆角,又從煤渣堆裡捧了些帶綠芽的土,小心翼翼裝進陶盆。他沒學過種花種草,就照著張大爺給的紙條做:先鬆鬆土,把種子埋半寸深,澆透水,放在窗台上能曬著太陽的地方。
第一盆種的是胭脂蘿卜,種子是扁扁的褐色,葉辰數著粒撒下去,仿佛在給每個小生命找位置。第二盆種青梗菜,第三盆種紫皮蒜……直到把帶來的種子種完,窗外的天已經黑透了。
他搬了個小馬紮坐在窗台前,看著陶盆裡濕潤的泥土,突然覺得,這些埋在土裡的種子,和胡同裡的老人們、和修了又修的舊自行車、和磚縫裡的花苗,其實都是一回事——看著普通,卻藏著股子不服輸的勁,在屬於自己的角落裡,悄悄把日子過出滋味來。
夜裡起了風,葉辰爬起來好幾次去看窗台上的陶盆,怕風把它們吹倒。月光透過玻璃照在泥土上,泛著淡淡的銀輝,像給種子蓋了層薄被。他想起劉站長說的“老品種的生命力”,或許不用等結果,這份盼著發芽的心思,就已經夠讓人踏實的了。
第二天一早,葉辰剛推開店門,就看見張大爺背著雙手站在門口,手裡攥著個布包:“聽說你要種老品種?我這有包‘燈籠椒’的種,當年你爸在的時候,總誇這椒辣得夠勁。”
葉辰接過布包,指尖觸到裡麵圓潤的種子,突然明白,所謂的“老品種”,哪隻是些種子,分明是一輩輩人攢下的念想,是藏在煙火氣裡的傳承。他趕緊往張大爺手裡塞了把剛買的芝麻糖:“等結了椒,第一個給您送過去做醬!”
張大爺笑得眼睛眯成條縫:“不急,不急,好東西總得慢慢長。”
陽光爬上窗台,照在陶盆裡的泥土上,葉辰仿佛已經能看見,不久後,這裡會冒出嫩綠的芽,然後牽藤、開花、結果,像胡同裡的日子一樣,平凡,卻充滿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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