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璃幽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標尺,精準地指向古靈鳴,“現在,向古靈鳴道歉。用你能想到的方式,獲得她的原諒。”
空氣仿佛凝固了。
玉鈺的身體在指令下如同生鏽的機器,艱難地、嘎吱作響地運作起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那氣息帶著劫後餘生的虛脫和對未知任務的茫然。
她用手撐著冰冷的地板,雙腿因長時間的癱軟和巨大的心理壓力而顫抖著,費了好大力氣才搖搖晃晃地站穩。
目光,帶著一種近乎程序化的“完成任務”感,鎖定在古靈鳴身上。
一步,兩步........她的腳步虛浮,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走在燒紅的炭火上,每一步都承載著過往的罪孽和此刻被迫的服從。
終於,她停在了古靈鳴麵前。
距離很近,近得能感受到對方身上傳來的平靜卻帶著審視的壓迫感。
玉鈺的頭垂得很低,幾乎要埋進胸口,但這並非出於羞愧,更像是一種規避目光接觸的本能。
她的雙手緊緊攥著衣角,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短暫的、如同程序加載般的停頓後,她的右手掌心向上攤開——並非空無一物,而是憑空出現了一個小巧精致的玻璃藥瓶。
瓶身剔透,裡麵盛放著某種散發著柔和翠綠色光芒的粘稠液體,一看便知是價值不菲的頂級治療藥劑或屬性提升藥劑。
緊接著,她猛地彎下了腰!一個標準的、近乎九十度的深鞠躬!
動作流暢卻缺乏情感的溫度,如同演練過千百遍的禮儀程序。
“對不起!”
她的聲音響起,音調平穩,甚至帶著一絲公式化的清晰,與她劇烈顫抖的身體形成了詭異的反差。
“因為我的惡趣味欺騙了你。”
這句話她說得很快,仿佛急於完成一個必須說出口的步驟。“我會給你補償的。”
她將手中的藥瓶向前遞出,手臂伸得筆直,動作僵硬,就像一台自動售貨機在彈出商品。
說完,玉鈺死死閉上了眼睛,身體因為等待“裁決”的未知性而無法控製地顫抖著,如同被置於斷頭台下。
她的姿態是卑微的,但遞出藥瓶的動作卻帶著一種奇異的“交易”意味——道歉是“輸入”,補償是“輸出”,獲得原諒是預期的“結果”。
古靈鳴自始至終都安靜地坐在床邊,姿態甚至帶著一絲慵懶。
她一隻手優雅地撐著臉頰,深邃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探針,將玉鈺從起身到道歉的每一個細微動作、每一絲語氣變化都儘收眼底。
沒有催促,沒有打斷,隻有一種近乎冰冷的觀察。
當玉鈺的“表演”結束,房間裡隻剩下她壓抑的呼吸聲時,古靈鳴才緩緩開口。
她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你的道歉,”她頓了頓,目光掃過玉鈺依舊緊閉的雙眼和遞出的藥瓶,“我接受。”
玉鈺的身體猛地一顫,似乎沒料到會如此“順利”,緊閉的眼皮下,眼珠似乎微微轉動了一下。
“至於補償.........”
古靈鳴的目光落在那瓶價值不菲的藥劑上,嘴角勾起一絲幾不可察的弧度,帶著淡淡的疏離。
“就不用了。”
她的手指輕輕敲了敲自己的膝蓋,隨即優雅地翹起了二郎腿,姿態從容而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審視。
“說實話,”
古靈鳴的語氣很輕,像是在陳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事實。
“最開始被你欺騙的時候,我確實很生氣。”
她的話語平靜,卻讓玉鈺的顫抖加劇了幾分。
“但是,”
古靈鳴的話鋒一轉,聲音裡帶上了一絲奇異的、近乎懷念的複雜情緒。
“現在,那種憤怒已經淡了。甚至.........我偶爾還會想,如果你的那個‘商城’還開著就好了。”
她的目光,在這一刻,如同被磁石吸引般,自然而然地、深深地望向了站在一旁的夢璃幽。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彙。夢璃幽的紅瞳依舊平靜無波,古靈鳴深邃的眼中卻翻湧著難以言喻的溫柔、擔憂和一種近乎偏執的守護欲。
“這樣,”
古靈鳴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沉甸甸的決心,視線依舊鎖在夢璃幽身上,話語卻是對玉鈺說的。
“在她遇到危險、陷入絕境的時候.........”她的指尖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我就能有更多的手段,更強的力量,去幫她,去把她從任何險境裡帶出來。”
這句話,與其說是解釋給玉鈺聽,不如說是她內心執念的宣示,是對夢璃幽無聲的承諾。
她終於將視線從夢璃幽身上收回,重新聚焦在依舊保持著鞠躬姿勢、遞著藥瓶的玉鈺身上,語氣恢複了之前的冷靜。
“所以,某種程度上,也是因為你的‘能力’曾經能幫到我,我選擇接受你此刻的道歉。”
然而,她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刀鋒,聲音也陡然轉冷,帶著毫不留情的剖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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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
“你的道歉,玉鈺,”
古靈鳴一字一頓,如同在宣讀一份不合格的鑒定報告。
“我從頭到尾,沒有感受到一絲一毫的歉意。沒有愧疚,沒有懊悔,沒有對傷害他人這件事本身的痛苦認知。”
她微微前傾身體,強大的氣場壓迫著玉鈺,深邃的眼眸仿佛要穿透她的眼皮,直視她空洞的靈魂內核。
“你的道歉,你的鞠躬,你遞出的這瓶藥.........”
古靈鳴的目光掃過那依舊被舉著的翠綠藥劑,如同在看一件毫無意義的道具。
“都像是一個設定好程序的機械人,在執行一項名為‘道歉’的指令。
冰冷,空洞,毫無溫度,更毫無真心。”
她直起身,語氣帶著一種近乎憐憫的殘酷預言:
“如果你一直保持這種狀態,用這種‘完成任務’的心態去麵對你傷害過的每一個人.........”古靈鳴搖了搖頭,聲音斬釘截鐵。
“彆說最終的自由了,你連這贖罪之路的第一關,都絕對過不去。”
她的目光變得更加沉重,帶著對現實的清醒認知:
“而且,玉鈺,你犯下的罪孽,很多是無法用物質衡量的。
你奪走的,是活生生的生命。你帶給那些家庭的,是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痛和絕望。”
古靈鳴的聲音如同冰冷的鐵錘,敲打在玉鈺的心上。
“除非你有讓死者複生、讓破碎的家庭重圓的神跡。
否則,對那些人來說,你這種機械的、毫無情感的所謂‘道歉’和‘補償’,不僅不會獲得原諒。
反而會像在傷口上撒鹽,激起他們更深、更烈的仇恨!那隻會帶來反效果!”
最後一句,如同最終的判決。
古靈鳴不再看玉鈺一眼,仿佛她已是一塊無用的頑石。
她利落地站起身,沒有絲毫猶豫,徑直走向房門,身影消失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