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把信撕得粉碎,扔進灶膛裡。火苗舔舐著紙片,像在吞噬那些回不去的時光。她沒有扔那隻搪瓷杯,隻是把它藏進了樟木箱的最底層,上麵壓著她沒織完的毛衣。
那年冬天,望舒答應了鄰村木匠的婚事。婚禮很簡單,沒有紅地毯,沒有婚紗,隻有兩床新棉被和親友的幾句祝福。木匠話不多,卻會在她累的時候默默接過鋤頭,會在她咳嗽時端來溫熱的薑湯。
新婚之夜,望舒坐在床沿,看著窗外飄落的雪花,突然想起林墨硯說過的北京楓葉。她想,或許北京的楓葉,真的像火一樣紅吧。
三、遲到的楓葉
2017年的秋天,望舒跟著兒子去北京旅遊。孫子剛上小學,指著天安門廣場上的紅旗,奶聲奶氣地問:“奶奶,這是世界上最大的旗子嗎?”
望舒笑著點頭,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她的頭發已經花白,背也有點駝了,可眼神依舊清亮,像後山的泉水。木匠十年前就走了,腦溢血,沒來得及說一句話。兒子在城裡開了家裝修公司,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總勸她搬去城裡住,她不肯,說離不開村裡的老槐樹。
“媽,前麵有個書展,去看看?”兒子指著不遠處的展覽館,“聽說有很多老書。”
望舒點點頭。她這輩子沒讀過多少書,卻總對書本有種莫名的親近。展覽館裡人很多,大多是年輕人,捧著書看得入神。望舒在一個舊書攤前停下,目光被一本泛黃的《牡丹亭》吸引了——和當年林墨硯借她的那本,一模一樣。
她伸手去拿,指尖卻觸到另一雙蒼老的手。那雙手布滿皺紋,指關節有些變形,卻依舊能看出當年的清瘦。
望舒抬起頭,呼吸猛地一滯。
是林墨硯。
他老了,頭發花白,戴著副老花鏡,鏡片後的眼睛渾濁了許多,卻在看到她的瞬間,驟然清亮起來,像被點燃的星火。
“望…望舒?”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帶著難以置信的驚訝。
望舒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時光仿佛倒流回三十年前的供銷社門口,她還是那個穿著藍布褂子的少女,而他,還是那個攥著書本的少年。
“真的是你,”林墨硯笑了,眼角的皺紋比她的還要深,“我以為我看錯了。”
“你…你也來逛書展?”望舒的聲音有點乾澀,像久旱的土地。
“嗯,”林墨硯扶了扶眼鏡,“我在出版社工作,退休了沒事,就來看看。”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她手裡的《牡丹亭》上,“你還記得這本書?”
望舒點點頭,把書放回書架。“記得。”
“蘇曼…三年前走了,肺癌。”林墨硯望著人群,語氣平靜得像在說彆人的故事,“我們沒孩子,她走後,家裡就我一個人了。”
望舒沒說話,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有點疼。
“我去年回了趟村裡,”林墨硯接著說,“老槐樹還在,就是枝椏少了很多。你家的老房子,改成了養雞場。”
“嗯,我兒子弄的,說搞養殖賺錢。”望舒低下頭,看著自己磨得發亮的布鞋。
“那隻搪瓷杯,”林墨硯突然說,“你扔了嗎?”
望舒抬起頭,對上他的目光。那雙眼睛裡,有愧疚,有懷念,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沒扔,”她說,“在樟木箱裡放著呢,槐花香還在。”
林墨硯的眼圈突然紅了。他從隨身的布袋裡掏出個東西,遞到她麵前——是顆槐木珠子,用紅繩係著,雖然有些褪色,卻依舊溫潤。“這個,我一直帶著。”他的聲音哽咽了,“在北京的這些年,每天都帶著。”
望舒看著那顆珠子,突然想起那年春天,槐花像雪一樣落下,少年說要給她寄北京的楓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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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你帶了樣東西。”林墨硯又從布袋裡拿出個信封,遞給她。裡麵不是信,是幾片楓葉,已經被壓得平整乾燥,卻依舊紅得像火。“去年秋天去香山摘的,一直想給你,卻沒機會。”
望舒接過楓葉,指尖輕輕拂過那清晰的脈絡,像在撫摸流逝的時光。“謝謝。”
“我下個月要回村裡住,”林墨硯說,“在老槐樹旁邊租了間房,想守著它。”
望舒點點頭,忽然笑了。“那挺好的,”她說,“我家的槐花餅,還是當年的味道。”
“那…我能常去嘗嘗嗎?”林墨硯的眼睛裡,閃著期待的光,像個等待糖果的孩子。
“隨時來。”望舒把楓葉小心翼翼地夾進隨身的錢包裡,“我該走了,孫子還在外麵等著呢。”
“好,好。”林墨硯往後退了一步,給她讓開路。
望舒轉身,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她沒有回頭,卻能感覺到身後那道目光,像老槐樹下的陽光,溫暖而綿長。
走出展覽館,孫子跑過來,拉著她的手。“奶奶,你看我撿到什麼?”他舉起片楓葉,紅得像團小火苗。
望舒蹲下身,摸了摸孫子的頭。“真好看,”她說,“像北京的秋天。”
風吹過,帶來遠處的桂花香。望舒抬頭望向天空,藍得像水洗過一樣。她想,或許這個冬天,她該把樟木箱裡的搪瓷杯拿出來,泡上一杯熱茶,等著某個故人,踏著槐花香而來。
老槐樹還在村口站著,枝椏伸向天空,像在等待歸巢的鳥。有些約定,或許會遲到,卻從未真正缺席。就像那年槐花樹下的誓言,雖然被歲月蒙上了塵,卻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重新綻放出溫潤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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