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後看了眼周公靳家的方向，隱約看到屋頂站著個紅衣女子，正對著我們揮手。月光在她身上流淌，九條狐尾在夜風中輕輕擺動，竟透著股說不出的落寞。
“她不會善罷甘休的。”張玉龍將桃木劍收回劍鞘，“這隻是開始。”
我握緊天蓬尺，尺身上的銘文漸漸隱去：“我知道。但至少我們找到了線索，不是嗎？”
玉佩在周公靳手中發出柔和的光芒，照亮他淚痕未乾的臉。我突然想起狐骨眼眶裡的綠光，或許這場跨越百年的仇恨，真的有化解的可能。
警車的轟鳴聲越來越近，我們趁著夜色悄然撤離。經過老槐樹時，我看到樹乾上多了道抓痕，像是狐狸的爪印，抓痕裡滲出的樹汁，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紅光。
回到天意緣直播間時，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黃小花靠在沙發上沉睡，陳實在調試設備，張玉龍用符水擦拭桃木劍，天師虎在沙盤上推演著什麼。
我坐在鏡頭前，看著屏幕上滾動的彈幕，突然覺得這場直播或許永遠不會結束。九尾狐媚子的仇恨，周氏家族的罪孽，還有我們這些被卷入其中的人，都隻是這場漫長恩怨裡的棋子。
天蓬尺突然輕輕震動，像是在提醒我什麼。我低頭看著尺身上的符文，突然明白——真正的交鋒，從來不是刀光劍影，而是如何在仇恨的泥沼裡，找到那條通往救贖的路。
窗外的陽光透過樹葉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我深吸一口氣，對著鏡頭露出個疲憊卻堅定的笑容：“各位觀眾，今天的故事還沒結束，我們明天繼續。”
關閉直播的瞬間，我看到鏡中自己的身後，站著個穿紅衣的女子，正對著我露出詭異的微笑。她的眼睛裡，映著半塊玉佩的影子。
消毒水的氣味還沒散儘，我突然被一陣尖銳的嗬斥聲驚醒。
“死丫頭還敢偷懶！夫人的燕窩燉好了沒？”
粗糙的巴掌甩在臉上，疼得我眼冒金星。睜眼時，雕花梨木鏡裡映出個穿靛藍布裙的丫鬟，粗布包頭勒得太陽穴發緊，脖頸上還留著道新鮮的鞭痕——那是屬於“阿珊”的記憶，一個在周公館做了三年的孤女。
“還愣著？”管家婆三角眼吊得老高，銀質煙杆敲得桌麵當當響，“周少爺今天帶新夫人回府，要是誤了時辰，仔細你的皮！”
新夫人？我攥緊藏在袖口的天蓬尺——尺身竟變成了根銀簪，雕著纏枝蓮紋樣，隻是尖端的金光比往常黯淡許多。幻境的力量正在篡改法器形態，這比上次的祠堂幻境棘手十倍。
穿過抄手遊廊時，青磚地上的青苔還帶著露水。迎麵撞見幾個穿洋裝的仆婦，捧著繡著鸞鳳和鳴的紅綢，嘰嘰喳喳說著“狐小姐真是好福氣”。我心頭一緊，故意撞翻個端銅盆的小廝。
溫水潑在青磚上，映出廊柱後閃過的一抹猩紅。那身影踩著三寸高跟鞋，月白色旗袍開衩到大腿根，露出的腳踝上係著紅繩，繩結處墜著半塊玉佩——正是九尾狐媚子。她轉身時，鬢角的珍珠耳墜晃了晃，眼角的胭脂紅得像血。
“哎呀，這丫鬟毛手毛腳的。”她的聲音裹著蜜，指尖卻突然掐住我的下巴，指甲在我頸間的鞭痕上輕輕劃著，“管家，怎麼讓這種野丫頭在府裡走動？”
“是是是，這就帶下去掌嘴！”管家婆點頭哈腰的功夫，我瞥見她旗袍下擺掃過廊柱時，布料下隱約露出毛茸茸的輪廓——那是尾巴的形狀，被幻境力量暫時壓製著。
“罷了。”九尾狐媚子突然鬆開手，從手袋裡掏出塊金懷表，表蓋內側嵌著張照片，她和周公靳穿著西裝婚紗，笑得刺眼，“阿珊是吧？去看看少爺醒了沒，讓他到花廳用早茶。”
穿過月亮門時，我故意撞在假山石上。銀簪尖刺破掌心，刺痛讓我想起陳實的話：“民國幻境的時間流速是現實的三倍，你們的靈識會被逐漸同化。”假山石縫裡塞著片枯葉，葉脈間隱約有電光閃過——是陳實的微型信號器，看來他已經鎖定了幻境坐標。
周公靳的臥房在二樓，鎏金門把手還帶著餘溫。推開門的瞬間，我差點被雪茄味嗆暈。他穿著真絲睡袍靠在沙發上，頭發抹著發油，手裡把玩著支手槍，見我進來，眉頭皺得像川字：“誰讓你進來的？”
他的眼神裡沒有半分清明，隻有富家少爺的驕縱。我摸出銀簪在他手腕上劃了道血痕，他吃痛地跳起來，槍差點走火：“你瘋了？！”
“少爺忘了去年清明，你在城外亂葬崗救的那個孤女？”我壓低聲音，報出陳實教我的暗語，“她說過要給你帶野山棗。”
周公靳的瞳孔驟縮，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腕的血痕：“野山棗……”他突然按住太陽穴，痛苦地搖頭，“我好像……見過你。”
“少爺在說什麼胡話？”九尾狐媚子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她換了件石榴紅的旗袍，領口彆著紅寶石胸針，“阿珊，伺候少爺梳洗，我在花廳等你們。”她轉身時，胸針的紅光在我眼裡突然變成血——那是噬魂術的能量波動，她在茶裡下了東西。
周公靳的目光很快又變得渾濁，甩開我的手：“放肆！還不快伺候穿衣！”他從衣帽間拿出套白西裝，胸口的口袋巾繡著狐狸紋樣，那是幻境強加給他的潛意識標記。
下樓時，花廳裡已經擺好了早茶。九尾狐媚子正用銀簽挑著燕窩，見我們進來，突然“哎呀”一聲，燕窩碗摔在地上，滾燙的湯汁濺在她的旗袍下擺：“都怪我笨手笨腳的……”
管家婆立刻尖叫起來：“肯定是這丫頭咒的！前天她還在佛堂偷著燒紙人！”幾個仆婦七手八腳地掏出個布偶，胸口紮著銀針，上麵歪歪扭扭繡著“胡媚兒”三個字。
周公靳的臉色瞬間鐵青，搶過布偶撕得粉碎：“把她拖下去！關進柴房！”
被推搡著經過花廳時，我看見九尾狐媚子嘴角的笑。她的指甲在茶杯沿輕輕劃著，杯底的茶葉突然立了起來，排成狐狸的形狀——那是迷魂術的咒印，周公靳的神智正在被加速侵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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