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圖書館窗外的月光漫過窗欞,在他手邊的麵試通知上投下一片銀霜,“明天上午九點。”幾個字被照得發亮,像是某種命運的倒計時。
這時,肖鋒心手機震動了一下,劉學姐的消息像根細針輕輕挑開他的神經——“明天休息室,有人要搞事情”。
屏幕藍光映在他微皺的眉心,指節不自覺地叩擊書頁,發出細微的“噠噠”聲,像心跳的節奏,一下一下敲在耳膜上。
樓下傳來清潔工收垃圾的聲響,塑料桶碰撞金屬推車的哐當聲混著遠處便利店的電子音:“歡迎光臨”,機械而冰冷,與市圖書館自習室的靜謐形成奇異的對照。
突然有男聲從斜對麵的樓層飄過來,帶著刻意拔高的尾音:“張教授去年還來我們家吃飯,說現在的年輕人啊,光會做題可不夠。”
聲音穿透樓板和夜色,清晰得令人不適,像是特意為誰準備的一句挑釁。
肖鋒抬眼望去,對麵大樓某間亮著燈的休息室裡,林濤正倚著真皮沙發,手腕上的藍氣球表在玻璃幕牆上晃出光斑。
皮質沙發的吱呀聲隱約傳來,還有冰塊在玻璃杯中叮當作響的清脆,像某種炫耀的背景音樂。
他旁邊圍了三四個考生,有個戴金絲眼鏡的男生諂媚地遞水:“林哥這關係硬啊,麵試題是不是都有數了?”語氣輕浮,卻帶著幾分真實的羨慕。
“也沒什麼。”林濤接過水,指節敲了敲茶幾上的公文包,聲音沉穩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自信:
“就是上次陪我爸參加學術論壇,張教授喝多了說漏嘴,說現在的麵試就愛考大局觀。”
他餘光掃過肖鋒所在的自習室方向,嘴角扯出個若有若無的笑,“有些人啊,筆試分再高,麵試可能連門都摸不著!”
肖鋒的指尖在《三十六計》的“假癡不癲”頁角輕輕一折,紙麵留下一道細小的褶痕,像一場無聲的回應。
他想起母親調解鄰裡糾紛時總說:“急著亮底牌的,往往手裡沒王炸。”
窗外的風掀起書頁,露出夾在中間的便簽紙,母親的字跡在月光下清晰如昨——“鋒兒,理直氣和最要緊。”
他合上書,將麵試通知小心收進帆布包,起身時掃了眼牆上的掛鐘:八點十七分,該回宿舍了。
掛鐘的滴答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仿佛時間也屏息等待明日的到來。
第二天清晨,麵試大樓走廊飄著咖啡香,混合著空調冷氣的金屬味道,讓人精神一振。
腳步踩在地毯上,柔軟又沉實,像是走進一場無聲的戰場。
肖鋒在休息室門口站定,就聽見裡麵傳來林濤的笑聲:“張教授特彆提到,現在基層最缺能解決實際問題的人。”
肖鋒推開門走進去時,七八個考生的目光唰地掃過來。
林濤斜倚在窗台,手裡轉著支萬寶龍鋼筆,見他進來,故意提高音量,說道:
“肖同學來了?正好,我剛和張教授通了電話,他說今年麵試就看誰能把大局講明白。”
“能進麵試已是幸運,貴在參與!”肖鋒走到角落的塑料椅坐下,把帆布包放在腿上,塑料椅在他坐下時發出輕微的吱呀聲,像是一個不合群的聲音。
“我隻想把該說的說完。”肖鋒說得很慢,尾音輕得像片羽毛,卻在安靜的休息室裡蕩開漣漪。
戴金絲眼鏡的男生先反應過來,笑著打圓場:“肖同學這心態好,我們都該學學。”
幾個女生跟著點頭,連原本湊在林濤身邊的考生都陸續散開,去看牆上的麵試流程表。
林濤的鋼筆“啪”地砸在茶幾上,木質桌麵震顫的聲音像一聲警告。
他盯著肖鋒微垂的眼睫,喉結動了動,終究沒再說話——剛才那句“該說的說完”被考生們傳開了,此刻連候考室的工作人員都朝這邊多看了兩眼。
“37號肖鋒,到麵試室二麵試。”九點十五分,引導員的聲音像根線,將肖鋒拽進鋪著紅地毯的麵試室。
地毯柔軟的腳步感讓他步伐更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