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清晨六點,肖鋒的手機在床頭櫃上震動起來。
他閉著眼摸索半天才抓穩,屏幕亮起的藍光刺得他眯起眼——是鄭敏的未接來電,時間顯示淩晨兩點十七分。
那抹冷藍的光映在牆上,像一道無聲的警報。
“鄭姐?”他按下回撥鍵,嗓音還帶著剛醒的沙啞,聲音在空蕩的臥室裡回響。
“肖科!”電話那頭的聲音急得發顫,仿佛帶著寒風,“組織部王部長今早突然說要重新評估你的群眾基礎,說你‘缺乏溝通能力’,考察組原定的民主測評要延後!”
肖鋒的背瞬間繃直,靠在床頭的身體慢慢坐正。
他感受到脊背的涼意透過棉質睡衣傳來,仿佛一股無形的壓力正壓在他肩上。
他望著窗外剛泛起魚肚白的天空,晨光微弱,卻倔強地撕裂夜的黑幕。
喉結動了動,像是吞下了一口冷空氣。
李昊父子的手段,終於從暗箭轉向明槍了。
上周他把扶貧項目的審計漏洞捅給巡視組後,對方怕是急著在考察期內用“程序性瑕疵”把他刷下去——群眾基礎不過是個由頭,真正目的是阻斷他晉升副科的最後一步。
“鄭姐,你現在去村東頭找張嬸。”他的聲音沉下來,指節無意識地摩挲著床頭櫃上的鋼筆,金屬的涼意從指尖傳來,“去年她孫子治病,咱們爭取的大病救助金到賬那天,她在村委會握著我手哭了半小時。”
“再聯係北崗村的老周頭,他兒子蓋新房用的扶貧建材,上周還拉著我非要塞倆自家種的南瓜。”
“你是要……”
“讓他們錄段視頻。”肖鋒掀開被子下床,赤腳踩在涼地板上,腳底傳來清晨特有的濕冷,“就說‘肖乾部幫咱解決了大難處’,越口語越好。”
“對了,讓張嬸把孫子的獎狀拍進去,老周頭的新房外牆也入鏡——要讓考察組看見,這些實惠是紮紮實實在老百姓手裡的。”
掛了電話,肖鋒站在窗前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
窗外的空氣帶著晨露的濕潤,輕輕拂過他的額頭。
窗台上的綠蘿葉子舒展著,比三天前精神多了——那是他剛調來鎮裡時,辦公室沒人打理的枯苗,他每天下班順手澆點水,倒活過來了。
就像現在,有些人以為能把他這株“野草”連根拔起,卻不知道他的根須早已經紮進了泥土裡。
中午十二點,縣招商局副局長辦公室。
李昊把保溫杯重重磕在桌上,褐色的枸杞水濺在剛簽好的文件上,水珠順著紙麵邊緣滑落,在“項目審批”幾個字上留下一道淺痕。
電話那頭李文海的聲音像根細針:“巡視組已經調閱了宏遠公司的賬冊,你最近彆太露骨。”
“爸!”李昊的手指攥得發白,保溫杯的金屬把手幾乎被他捏出指紋,“肖鋒那小子要是上了副科,下一步就是盯著我手裡的項目!”
“我讓你緩,沒讓你停。”李文海的聲音沉下來,像一塊壓在心頭的石頭,“換個軟刀子。”
李昊盯著牆上“招商引資先進個人”的獎狀,獎狀的玻璃反射出他嘴角一絲冷笑。
他摸出手機翻到周梅的號碼,指腹在通話鍵上重重一按:“梅姐,下午兩點,找幾個‘村民’去鎮信訪辦。”
“就說扶貧房漏雨,鬨得越大越好——要讓考察組看見,這乾部的‘群眾基礎’到底紮不紮實。”
下午兩點整,鎮政府信訪辦的木門被撞開。
肖鋒正低頭整理扶貧戶檔案,紙張翻動的聲音在安靜的辦公室裡格外清晰。
他抬眼就看見三個裹著粗布外套的“村民”,為首的中年婦女拍著桌子喊:“肖乾部,你給評評理!”
“我家那扶貧房,下點小雨牆皮就往下掉,這不是坑人嗎?”
他站起身,繞過辦公桌,從飲水機接了三杯熱水放在木桌上,熱水騰起的熱氣在空氣中盤旋,“嬸子您先喝口水,慢慢說。”
“具體是哪間房?漏雨的位置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