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映著她眼底的光,像寒夜裡的星火——她太了解肖鋒的布陣方式了,他從來不會硬扛,隻會把對手引進自己的局裡。
與此同時,肖鋒正坐在低窪村村委會的老木桌前。
木桌斑駁,掌心貼著桌麵,能感受到年輪的凹凸與蟲蛀的小孔,像一段段沉默的往事。
***把偽造的賬單拍在桌上,玻璃杯裡的茉莉花茶被震得晃出漣漪,茶香混著窗外飄來的泥土味,在鼻尖繚繞。
他擼起袖子,腕子上還沾著上午幫村民修拖拉機的機油,黑乎乎的油漬蹭在皮膚上,帶著金屬與汽油的刺鼻氣味:
“肖主任在村裡吃百家飯,張奶奶送倆雞蛋他都要回兩包鹽,現在說他收錢?這是打我們全村人的臉!”
半小時後,村委會的大喇叭響了,電流聲“滋啦”一響,接著是王大爺沙啞的喊聲。
王大爺舉著鋤頭衝進門,鞋底還沾著泥,張嬸攥著剛摘的黃瓜,綠皮上還掛著露珠,清新的草木氣息瞬間彌漫開來。
連阿婆都被孫子攙著來了,她身上裹著舊棉襖,袖口磨得發白,手微微發抖。
攝像機紅燈亮起時,阿婆顫巍巍摸出塊紅布——是當年肖鋒為救她孫子被鋼筋劃破腿時,她連夜縫的錦旗,布麵粗糙,針腳歪斜,卻繡著“人民好公仆”五個字。
她哽咽著:“我這把老骨頭跪天跪地跪父母,可肖主任值得我跪。”
她孫子舉著本《公務員法》站在邊上,封皮被翻得卷了邊,紙頁泛黃,邊角翹起,像是被無數個夜晚的指尖摩挲過,“我以後也要當肖主任這樣的官!”
省委組織部小會議室裡,老周把保溫杯重重擱在桌上,杯底與桌麵碰撞出沉悶的“咚”聲,茶水晃了晃,幾片茶葉打著旋兒沉下。
趙科盯著電腦裡的複核材料,鼠標光標在“暫緩”按鈕上懸了十分鐘,指尖微微發顫。
他聽見自己心跳在耳道裡回響,像鼓點。
“去村裡問問阿婆。”老周摸出盒煙,又想起什麼似的收回去,指節在桌麵上輕輕敲了三下,“她孫子現在每天背《公務員法》,就為了考出來像肖主任。”
趙科的指節抵著太陽穴,突然笑了:“周組長,你這是拿民心當保票?”他點擊“暫緩上報”,屏幕彈出確認窗口時,聲音輕得像歎息,“給我個不後悔的理由。”
“我會讓誣告者自己拆自己的台。”肖鋒的聲音從手機裡傳出來,低沉而清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趙科這才發現他不知何時站在門口,膝蓋纏著的繃帶滲著淡紅,血跡在布料上暈成一朵暗花。
“申請調閱蘇綰同期財務審計報告,紀檢介入核查,程序正義比清者自清更有用。”
淩晨兩點,肖鋒的手機震動起來,嗡鳴在寂靜的房間裡格外刺耳。
匿名短信:“你以為這隻是賬單?”他回撥過去,提示是空號。
尾號“731”刺得他眼睛發疼——八年前周梅提分手時,也是用這個尾號的號碼發的消息,“你這種人,一輩子都進不了蘇家的門。”
他合上筆記本,窗外的雨正密,劈啪敲在鐵皮屋簷上,像極了在低窪村連夜救人那天,雨水混著血水,把褲腿染成深褐,濕冷黏膩地貼在皮膚上。
手機屏幕亮起,是蘇綰的消息:“老陳壓下了初步調查,但提醒我——有人盯上了我爸舊案卷宗編號。”肖鋒盯著“731”三個數字,指節捏得發白,指甲嵌進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紅痕。
他摸出床頭的護膝,那是母親用舊毛衣織的,針腳歪歪扭扭,羊毛粗糙紮手,卻裹著熟悉的體溫。
明天是市委信訪接待日,他盯著鏡子裡的自己,把警服掛回衣櫃,轉身拿了根竹節拐杖——膝蓋還在疼,但他偏要讓所有人看看,站不直的從來不是他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