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輕輕推開,肖鋒的身影映在地上,肩頭還帶著夜露的涼意,衣角微濕。
他手裡提著保溫桶,揭開蓋子時,藥香混著薑味彌漫開來,苦澀中帶著一絲暖意。
“張伯剛熬了去痛的藥,我順道給你帶了碗。”
小陳盯著他眼裡的笑意,突然就哭了:“肖書記,他們……他們不是簡單的交接,是要把臟賬都洗白!”她拽著他的袖子把U盤遞過去,布料在她手中皺成一團,“三年前的補貼根本沒到合作社,全進了信息科外包人員的卡裡!”
肖鋒的手指在U盤上摩挲片刻,金屬外殼的冰涼觸感讓他眼神一凝。
他轉身把辦公室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布料摩擦的“沙沙”聲在夜裡格外清晰。
他打開電腦時,屏幕藍光映得他眼底發亮:“你做得對,沒急著上報。”他調出小陳整理的比對表,鋼筆尖點在三個卡號上,筆尖與紙麵摩擦發出細微的“沙”聲,“這不是偶然,是條產業鏈。”
“叮——”
肖鋒的手機亮了,是趙科的加密消息:“省紀委鎖定縣財政局IP異常訪問,但缺資金閉環證據。”他在筆記本上快速記下,筆尖劃過紙麵,留下深淺不一的痕跡,抬頭時目光灼灼:“小陳,你現在是獵人了。”
老魏的動作比肖鋒預想中更快。
第三天上午,他親自帶著縣財政局的人殺到柳河村,西裝革履地站在村委門口發表講話:“我們要打造陽光財政樣板村!”他身後的投影儀上,“智能審核模塊”的宣傳頁閃著銀光,像一張精心編織的網。
“有老領導操心,真是我們的福氣。”肖鋒彎著腰鼓掌,手掌相擊發出沉悶的“啪啪”聲,額頭的汗順著皺紋往下淌,滴在衣領上,暈開一小片深色,“就是這腿……”
他扶著椅子慢慢坐下,木椅發出吱呀的**,模樣要多虛弱有多虛弱。
老魏掃了他一眼,嘴角勾起:“肖書記安心養病,村裡的事交給我們。”他轉身對技術員揮揮手,“演示一下智能模塊。”
屏幕上跳出審核流程動畫時,肖鋒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指腹傳來細微的刺痛,血色從指尖褪去。
所謂“智能審核”,不過是把人為操作的痕跡藏進算法裡——他太清楚這些套路了,當年在企業做合規審查時,見過太多用技術掩蓋貪腐的戲碼。
“小陳,把過程錄下來。”他輕聲說,聲音低得幾乎被風扇的嗡鳴吞沒,“給村民留個紀念。”
小陳握著手機的手穩了。
她記得昨晚肖鋒說的話:“他們越急著證明自己乾淨,越會留下更多尾巴。”此刻鏡頭裡,老魏的鏡片反著光,照出他嘴角的得意——這得意,很快就會變成催命符。
傍晚,張伯背著藥箱來村部送草藥。
他把陶甕放在桌上時,發出一聲沉悶的“咚”,藥渣在甕中輕響。
他壓低聲音:“昨晚後半夜,有人翻了村委會的圍牆。”他布滿老繭的手指點了點窗外的監控支架,金屬支架微微晃動,“線路被人動過,我裝沒看見。”
肖鋒倒了杯茶推過去,瓷杯與桌麵輕碰,發出清脆的“叮”聲:“張伯,要是看見衛生所附近有陌生車輛,能不能幫我記下車牌尾號?”
他從口袋裡摸出張紙條,上麵用鉛筆寫著日期、時間、車牌格式,字跡歪歪扭扭,像是刻意偽裝過的,“不用多,記清楚就行。”
張伯捏著紙條,指腹蹭過那些鉛筆印,粗糙的紙麵刮著皮膚。
他想起二十年前,肖鋒母親作為社區調解員,蹲在他家門口幫他討回被拖欠的村醫工資時,也是這樣,把每筆賬都寫得清清楚楚。
“中。”他把紙條塞進藥箱夾層,起身時腰板直了些,“我盯著。”
深夜十一點,肖鋒的手機準時震動。
尾號7371的短信像根細針,紮進寂靜裡:“你不動刀,卻讓彆人替你割肉。”
他靠在椅背上輕笑,指尖在鍵盤上敲下:“他們本就是棋子,我隻是幫他們看清誰在執棋。”發送鍵按下的瞬間,窗外的老槐樹又沙沙作響,枯葉摩擦,像是在應和什麼。
突然,樓下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肖鋒豎起耳朵——是李嬸的聲音,帶著哭腔:“小陳!小陳在嗎?我家那口子……”
他起身拉開窗戶,晚風裹著李嬸的抽噎飄上來:“孩子住院花了八千……報銷的單子交上去半個月了,到現在沒動靜……”
肖鋒的手指在窗沿叩了兩下,木紋的觸感沉穩而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