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壁上的回旋山道鑿刻得極為陡峭,石階邊緣布滿深褐色的苔蘚,踩上去帶著濕滑的黏膩感。三人沿著山道蜿蜒下行,周遭的光線漸漸從血藻彌漫的暗紅轉為通透的淡藍——那些盤踞在岩壁縫隙中的血藻濃度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降低,原本濃得化不開的腥氣被一種清冽的濕意取代。
零星的襲擊多來自岩壁暗處竄出的鐮爪鼠,它們體型大如貓,肢端的彎鉤泛著幽綠,卻總在撲到近前時被楊鋒甩出的短刃釘在石縫裡,或是被巴雷特揮起的工兵鏟拍得腦漿迸裂。妮可正指著垂死的鐮爪鼠念叨:“這種鼠類的肝臟味道豐美,可惜取下來會很快腐爛。”
下行約莫半個時辰,水霧愈發濃重,氤氳的白氣中漸漸顯露出奇幻的輪廓。楊鋒最先停下腳步,望著前方的景象微微失神——一株株巨樹從垂直的岩壁上拔地而起,粗壯的根係如盤龍般嵌在石縫中,撐開的樹冠大得驚人,邊緣微微下卷,活像一把把被狂風掀翻的巨傘。
更奇妙的是,每片樹冠中央都積蓄著一汪碧水,在水霧中泛著粼粼波光,隱約能看到水中的遊魚,水底還沉著些白骨與鏽蝕的遺物碎片。
“是杯狀巨樹!”妮可興奮地拍手,小手指著最近的一株,“書上說它們的樹冠質地緊密能收集水霧,積少成多就變成了樹冠湖。那些碎骨和遺物都是從高處掉落下來的,有時候還能找到完好的遺物呢!”
巴雷特望著層疊交錯的樹冠,那些湖泊蒸騰的溫熱水霧在半空凝成細小的水珠,順著氣流緩緩浮動。無數半透明的水母正乘著這股上升氣流飄向深淵更深處,它們傘蓋邊緣長著細密的觸須,遊動時全身閃爍著藍、紫、金三色熒光,仿佛無數盞漂浮的琉璃燈。
“這水母好美……”楊鋒下意識地伸出手,指尖幾乎要觸碰到一隻飄到近前的水母。那水母傘蓋直徑約有巴掌大,熒光在它體內流轉,像盛著一捧流動的星河。“叔叔小心!”妮可的驚呼陡然響起,“那些水母叫光毒水母,發光的部位都藏著劇毒蜇刺,被蟄到會全身麻痹的!”
楊鋒猛地縮回手,指尖堪堪擦過水母半透明的傘蓋。那水母似乎被驚動,微微調整方向,慢悠悠地飄向不遠處的岩壁。就在此時,岩壁陰影裡突然竄出個灰白色的身影,它形如一段腸子,頭部卻長著布滿臼齒的圓形口器——是噬骨獸的幼體。
隻聽“哢嗒”一聲脆響,幼獸精準地咬住光毒水母,細密的臼齒如同磨盤般轉動,瞬間將那團熒光碾碎。淡藍色的汁液順著它的嘴角滴落,在石階上腐蝕出細小的白痕。
“噬骨獸幼體其實很少主動攻擊人類的。”妮可看著那隻幼獸吞咽的模樣,隨口科普道,“它們沒有顎骨,咬合力隻能對付這種小型生物。大多數時候,它們更愛撿食岩壁上的死屍,尤其是被血藻寄宿的殘骸。”
楊鋒若有所思地摩挲著下巴:“這麼說,那些關於噬骨獸圍獵活人的傳聞……多半是嚇出來的禍事。”他自己接話分析道,“遇到血霧和恐怖的情景,被嚇得慌不擇路,要麼亂跑時摔下懸崖,要麼上升太快被弄得器官增生,等躺倒在地動彈不得,自然就成了噬骨獸的美餐。”
“又被你猜中了!”妮可用力點頭,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叔叔你真的好厲害!”楊鋒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目光轉向一旁的巴雷特:“所以還是要多動腦。你們兩個多觀察多琢磨,以後也能想明白這些。”
巴雷特卻皺著眉,甕聲甕氣地問:“可一般人哪能在那種時候冷靜思考?”楊鋒抬手拍了拍他的後腦勺,力道不重卻帶著警示:“所以才會有那麼多傷亡。這深淵裡,慌亂就是催命符。”三人繼續下行,轉過一處陡峭的拐角時,腳步不約而同地頓住了。
前方的山道竟在數十米外戛然而止,斷口處的石階以近乎筆直的線條斷開,邊緣殘留著清晰的鑿痕,隻是那些鑿痕早已被暗綠色的苔蘚覆蓋,顯然已存在很久。斷口對岸的遠處,另一截山道從對麵的石壁中延伸出來,與對麵的斷口銜接。
“前人開鑿的路,怎麼會斷得這麼整齊?”妮可踮腳望著對岸,小臉上滿是困惑。
楊鋒卻搖了搖頭,指尖劃過斷口處的苔蘚,觸到下方堅硬的岩石:“不是自然斷裂,你看這鑿痕的角度,更像是故意鑿斷的。”他眯起眼看向對岸石壁上隱約可見的洞口和身旁通向岩洞的道路,說道:“看來要穿過那處石洞才能繼續走,進去後必須加倍小心。”
巴雷特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默默點頭。能故意鑿斷前人通路的地方,絕不會是什麼善地。在洞口外的陰影裡,楊鋒將兩個巨大的帆布背包分彆背在妮可和巴雷特身上,又取出兩件厚披風罩住他們。寬大的帽兜壓得極低,幾乎遮住了兩個孩子的整張臉,再配上刻意佝僂的身形,遠遠望去就像兩個步履蹣跚的老嫗。
“進去後彆說話,跟著我走。”楊鋒低聲叮囑,隨後將臉上的陽神麵具完全顯化——那白玉麵具雕刻著溫和的微笑,眼窩處卻深邃得不見底,將他所有的神情都藏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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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準備妥當,緩步走進黝黑的通道。通道兩側每隔數米便掛著一盞黃銅燈,罐體內浸著半罐渾濁的液體,一塊不規則的燈石在液體中緩緩翻滾,不斷吐出細密的氣泡,透過蒙塵的玻璃罩灑下昏黃的光,將三人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
越往深處走,空氣裡漸漸彌漫開一股混雜著汗臭、酒精與金屬鏽蝕的氣味,耳邊也傳來越來越清晰的交談聲——有粗聲的討價還價,有醉醺醺的笑罵,還有利器碰撞的脆響。
轉過最後一道彎,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一個巨大的洞窟,頂部垂掛著無數鐘乳石,被下方錯落有致的燈火映照出斑斕的色彩。洞窟中央是片熱鬨的集市,數十個攤位沿著石壁排開,攤主多是衣衫襤褸的探險家,麵前擺著嶄新的武器、泛黃的地圖、或是些看不出用途的遺物碎片。
幾個穿著黑色製服、腰間彆著短棍的男人正倚在角落,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往來人影,看樣子是這裡的守衛。
三人剛走進洞窟,一個絡腮胡、左臉有道猙獰刀疤的漢子便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他上下打量著楊鋒三人,眼神在兩個佝僂的身影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歡迎來到中轉站。外來的,都得登記。”
說罷,他伸出肥厚的手掌,食指與拇指不住揉搓,那副貪婪的模樣昭然若揭。見楊鋒沒反應,他故意扯開自己的粗布袍子,露出腰間嵌著的玄紋者共鳴石,石麵上流轉的淡青色紋路帶著示威的意味。
楊鋒麵無表情地從背包側袋掏出三枚指甲蓋大小的遺物殘片——都是些不值錢的普通遺物,遞了過去。刀疤臉接過殘片,湊到就近的燈火下翻來覆去地看,眉頭越皺越緊。就在楊鋒帶著妮可和巴雷特準備繞開他時,這家夥突然伸手攔住了去路。
“就這點破爛想打發老子?”刀疤臉把殘片扔在地上,用腳碾了碾,“你當我是要飯的?”楊鋒微微皺眉,這人的貪婪遠超預期。他耐著性子又掏出四件遺物——其中一件是半截刻著花紋的銀鏈,算是這些裡最值錢的了。
刀疤臉的臉色稍緩,從懷裡掏出三枚鏽跡斑斑的鐵牌晃了晃:“這是通行證,想要的話。得再交五件遺物,不然出口的人可不會放行。”麵具下的楊鋒嘴角已咧開一抹猙獰的笑,眼底卻冷得像冰。他從背包裡又摸出五件中等品相的遺物,“啪”地拍在刀疤臉手上。
就在刀疤臉滿臉不屑,依舊不準備放行時,楊鋒忽然微微掀開鬥篷,露出了腰間那枚流轉著星辰紋路的共鳴石。
星篆者!
刀疤臉的瞳孔驟然收縮,臉上的不屑瞬間僵住,隨即化為掩飾不住的驚愕。他張了張嘴,最終隻是故作鎮定地揮揮手:“進……進去吧,彆在裡麵搞事。”三人這才走進集市深處,身影漸漸融入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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