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商們雖不解這布置的深意,卻已對楊鋒生出由衷信服,依言將除那白臉外的蛇幫核心拖至指定位置。入口處的惡徒被粗繩死死捆在岩壁的石筍上,繩結勒進皮肉;出口處的則像堆被棄的破爛麻袋,隨意扔在通道口,四肢以不自然的角度蜷著。
楊鋒提著長槍走到洞窟外,夜風卷著沙礫撲在鎧甲上,發出細碎的劈啪聲,像無數細小的牙齒在啃噬金屬。他抬頭望了眼懸在遙遠天際的殘月,那月牙邊緣泛著詭異的猩紅,如同深淵睜開的一隻豎瞳,冷冷窺視著這片土地。
“大人,白臉招了。”一個遊商快步走出,手裡攥著張邊角焦黑的潦草地圖,“蠍子幫主力三天後會抵達中轉站,說是要強攻這裡拿下基地。他們還和洞穴深處的幫派有交易,具體動向他也說不清。”
楊鋒接過地圖,指尖摩挲著邊角被火燎過的焦痕:“這基地是必經之路,他們繞不開對吧?”遊商語氣篤定:“絕無可能!所有能通行的小徑都是遊商世代開辟的,沒有我們帶領,任誰也闖不過那些迷陣和流沙。”
楊鋒將地圖揣進懷裡,轉身看向入口處那排惡徒,“很好,我們隻需在基地布防。你們有什麼防腐的法子?”遊商聞言眼神一凜,終於明白楊鋒的打算,低聲道:“用脫水蟲吧,能在三日之內抽乾軀體裡的水分,連蠅蟲都不會近身。”
遊商們依令行事,惡徒們的慘叫聲驟然刺破夜寂,像被生生撕裂的布帛,很快又噎在喉嚨裡,變成嗬嗬的抽氣聲。楊鋒靜立一旁,看著遊商將一支支看似清水的液體灌進惡徒口中——那是脫水蟲的聚合體,靜置時澄澈如泉,唯有攪動時才會顯露出絲線般的粘著性,與水截然不同。一旦誤飲,這些微生物便會在體內瘋狂繁殖,像無數細小的海綿,貪婪吮吸著宿主的體液,直至其在乾渴中枯萎。
這些惡徒注定要在接下來的三天裡經受煉獄般的煎熬。他們會在脫水的灼燒感中緩慢死去,最終在石筍上留下一具具乾癟如木乃伊的屍體,皮膚緊繃如鼓麵,五官因極致的痛苦而扭曲成猙獰的模樣。遊商們掄著重鎬在岩壁上鑿出一個個深槽,再用熬煮過的獸血調合紅土,將“惡有惡報”四個大字填得猩紅刺目。這些屍體與血字,將成為最凜冽的警示,刻在每一個途經者的眼底。
妮可安頓好被解救的人們,帶著巴雷特尋到洞窟外時,正撞見這觸目驚心的景象。兩排曾窮凶極惡的惡徒被釘在石筍上,喉嚨裡滾出斷斷續續的哀嚎,像瀕死的野獸。“這是……”妮可的聲音發顫,指尖觸及岩壁,冰涼的觸感順著指縫鑽進骨髓。
楊鋒拍了拍手上的灰,麵色平靜得像在談論天氣:“遊商的警戒陣,能鎮住那些不把人命當回事的東西,也能提醒路人收斂起惡念。”他頓了頓,語氣放緩,“你們先回居民那邊休息,我去看看蠍子幫的底細。”
巴雷特突然開口,聲音抖得像風中的枯葉:“叔叔……你一直都是這樣的嗎?”他眼神裡裹著怯意,想起楊鋒當初闖入基地深處救他時的奮不顧身,再看眼前這冷酷的陣仗,隻覺得麵前的人像塊被冰火同時淬煉的鐵,透著說不出的矛盾。
楊鋒看了眼巴雷特緊抿的嘴唇,嘴角勉強擠出一絲笑意:“隻是有些時候不得不這樣,平時對你不好嗎?”巴雷特沒說話,臉色依舊難看。一個念頭在他心裡瘋長:如果有一天自己犯了錯,叔叔會不會也把他捆在這石筍上?
楊鋒帶著妮可和巴雷特回到集市,正巧撞見從出口返回的遊商。那人臉上沾著紅土,見了楊鋒忙道:“大人,出口處也按您的法子處理妥當了。”楊鋒頷首:“你們手腳倒是利落。”
那遊商抓著後腦勺,耳尖微微發紅,顯然是不善言辭的性子,訥訥道:“一直都是這樣的。遊醫……呃,就是戴鳥嘴麵具的那位,說在後廚等您。”楊鋒聽到這代號,眉峰微挑,心中生出幾分好奇。與遊商彆過,他尋了些由頭支開兩個孩子,獨自往後廚走去。
後廚洞窟裡彌漫著濃烈的血腥氣,卻被一股清苦的草藥味中和著,形成一種詭異的氣息。一個身影背對著門口,正俯身觀察那些鏽蝕的鐵籠,黑袍下擺垂落如墨,遮住了大半身形,唯有標誌性的鳥嘴麵具在昏暗的油燈光線下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
“楊鋒大人?”那人轉過身,鳥嘴微微開合,聲音透過中空的喙部傳出,帶著沉悶的回響,“久等了。”
楊鋒反手帶上門,目光掃過周遭——石灶上的陶罐裡燉著不知名的藥湯,咕嘟聲細碎如私語;桌麵上堆著乾枯的藤蔓,葉片脈絡清晰如刻,邊緣泛著灰綠的冷光。他挑眉:“你便是遊醫?找我有事?”
遊醫走到桌邊,推過一個粗陶碗,裡麵盛著琥珀色的液體,幾片蜷曲的葉子在湯麵輕輕打轉。“驅蟲藥。脫水蟲的幼蟲會附著水汽傳播,吸入後會在肺腑間緩慢繁殖,積多了不及時清驅,不出半月便會被吸乾水粉。”他頓了頓,鳥嘴轉向洞窟外的方向,“那些蠍子幫,圖謀的不止是這座基地。”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楊鋒接過碗,指尖傳來溫潤的暖意,驅散了些許夜寒。“哦?白臉沒說的事?”
“他說了交易,卻沒提交易的是什麼。”遊醫的聲音沉了幾分,“蠍子幫在洞穴深處藏著‘蝕骨藤’基地,他們要用活人喂養藤蔓,取藤心製藥。”他抬手,露出黑袍下戴著薄皮手套的手,指尖捏著一片灰綠色的葉子,葉緣的細小鋸齒泛著油光,“這東西的根須會像蛆蟲般鑽進活人體內,順著血管吸食精血,長出來的藤心既是劇毒,能讓人產生狂亂幻覺,更是某些禁術延壽藥的核心原料。”
楊鋒盯著那片葉子,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陶碗邊緣:“遊商還和這些陰邪東西打過交道?”
“前幾年見過有人用它害人,”遊醫將葉子放回桌麵,語氣平淡得像在說天氣,“被我們清理了。這次蠍子幫動靜太大,背後恐怕有勢力撐腰。”他抬眼,鳥嘴後的目光似有若無地落在楊鋒身上,“您打算如何應對?”
楊鋒喝了口藥湯,苦味先漫過舌尖,隨後有清冽的回甘順著喉嚨滑下,壓下了鼻腔裡殘留的血腥氣。“彆總叫我大人,聽著彆扭。我還沒正式錄入公會名單,不過是帶著兩個孩子趕路的旅人,原本沒想插手你們的事。幫那老聖侖,不過是看他可憐,再加上這些雜碎確實礙眼。”
遊醫沉默片刻,從懷裡掏出個麻布小包放在桌上,推了過去:“這裡麵是‘醒神粉’,蝕骨藤的氣味會讓人神誌昏沉,產生幻象,這個能提神醒腦。”他頓了頓,補充道,“後廚地窖裡還有些家夥事,是以前備著防山魈的,您若用得上,儘管去取。”
楊鋒拿起布包,指尖撚了撚,粉末細得像煙塵。“謝了。你說的背後勢力,我猜或許是深淵外的人。畢竟牽扯到延壽藥,多半是哪個怕死的權貴,還想多活幾年。”
遊醫轉身整理陶罐,語氣平和:“孩子們那邊我讓人送了安神草藥,今晚怕是睡不安穩。您日後……動手時,還是彆讓他們撞見了。”
楊鋒看向鐵籠裡那些沉睡的人,他們呼吸均勻,臉上沒有絲毫痛苦,輕聲問:“這些人呢?該怎麼辦?他們被囚禁馴養太久,還有救嗎?”遊醫無奈搖頭,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沒救了。我給他們喝的是安樂死的藥。他們的腦葉早就被切掉了,就算救出去,也隻是沒有思想的行屍走肉。”
楊鋒望著他的背影,沒再說話,將布包揣進懷裡。藥湯的餘溫還在舌尖縈繞,混著草藥的清苦與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澀味。他拉開門,夜風卷著沙礫湧進來,帶著洞窟外特有的氣息——血腥、汗臭與塵土交織,卻隱隱透著幾分即將沸騰的喧鬨。
“麻煩你們多照看這些居民,蠍子幫那邊,我會處理。”楊鋒留下這句話,邁步走向重歸喧鬨的集市。
遊醫卻在他身後開口,聲音輕得像歎息:“那些罪人唯一‘做對’的事,就是切除了這些可憐人的腦葉。他們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曾是人,這樣走,至少不痛苦。”
遊醫站在原地,聽著門外的腳步聲漸漸融入集市的嘈雜,才緩緩轉過身,鳥嘴對著門口的方向,沉默了很久。石灶上的藥湯還在咕嘟作響,淡淡的草藥味在血腥氣裡彌漫,像一層薄紗,無聲地裹住了這間後廚裡所有的沉重與秘密。
喜歡赤焰黎明請大家收藏:()赤焰黎明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