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可嘴裡的肉差點噴出來，緊張地拽了拽楊鋒的袖子，指節都泛白了。楊鋒按住她的手，指了指立場反製器——藍光依舊穩定地閃爍著，說明外麵聽不到他們的動靜。他壓低聲音，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吃你們的，彆管閒事。”
可話音剛落，隔壁的打鬥聲就炸開了鍋，桌椅斷裂聲、兵器碰撞的“鏗鏘”聲、還有混著痛呼的咒罵聲穿透牆壁，震得他們包廂的窗戶都微微發顫。巴雷特放下刀叉，小手悄悄摸向腰間的短刃，指腹抵在冰涼的刀柄上。
“坐著。”楊鋒的聲音沉了沉，帶著一絲不容違抗的威嚴。他起身透過門縫瞥了一眼，隻見走廊裡已經圍了不少人，大多是看熱鬨的食客，腰間都彆著各種形製的武器，眼神裡滿是戾氣，像一群等著撕咬獵物的狼。
就在這時，樓下突然傳來一陣騷動。一個尖嗓子喊起來，聲音穿透喧囂，清晰地傳了上來：“熔火公會的人來了！都給我住手！”隔壁的打鬥聲戛然而止，像被掐斷的琴弦。楊鋒眉頭微蹙，他帶著兩個孩子逛街時，就聽路人閒聊說，這鍛造小鎮的背後勢力中，“熔火公會”才是真正的主導者，這下怕是要把事情鬨大了。
他迅速給兩個孩子戴好兜帽，動作利落，叮囑道：“咱們吃飽了就走，彆管那麼多，路上彆抬頭。”三人剛走到樓梯口，就撞見幾個穿著赤紅鎧甲的士兵押著兩個鼻青臉腫的傭兵往外走。那鎧甲在燈光下泛著冷硬的光，甲片摩擦發出“哢噠”聲。
其中一個士兵的目光掃過楊鋒和兩個“老人”，眼神裡帶著審視，像在掂量貨物的分量。楊鋒依舊不動聲色地繼續前行，寬大的鬥篷遮住半張臉，隻露出線條緊繃的下頜，牽著孩子快步走出了餐館，腳步踏在門口的石板上，發出沉穩的聲響。
剛拐過街角，妮可突然小聲說，聲音裡帶著一絲不確定：“楊叔叔，剛才那個士兵的鎧甲上，有和蛇幫一樣的黑色紋路，彎彎曲曲的，像小蛇。”楊鋒腳步一頓，鞋底與地麵摩擦，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響。
他回頭望向餐館的方向，目光穿透湧動的人流，眼神變得凝重起來，像結了層薄冰。看來這鍛造小鎮，比他想象的還要複雜，那平靜的表象下，藏著的或許是更深的漩渦。
三人繼續在街上逛了逛。妮可起初還對著攤位上閃著微光的深淵晶石好奇地探頭，巴雷特則盯著鐵匠鋪裡飛濺的火星挪不開眼，可沒過多久，兩個孩子的腳步就慢了下來，打哈欠的頻率越來越高——連續逛街的疲憊終究蓋過了新鮮感。
楊鋒看在眼裡，抬手看了看腕上磨損的舊表，夜幕已經漫過屋頂的煙囪，便帶著他們拐進了街角一家掛著“迎客來”木牌的客棧。
客棧老板是個矮胖的中年人，見他們進來，眯著眼打量了片刻，沒多問便開了間二樓的客房。房間不大，擺著兩張吱呀作響的木床，牆角還有個掉漆的銅盆。妮可和巴雷特顧不上挑剔，簡單用熱水擦了把臉，換上乾淨的衣物，腦袋剛沾到枕頭就開始眼皮打架，小腦袋一點一點的，像風中搖晃的蒲公英。
楊鋒走過去掖了掖兩人的被角，聲音放得極輕：“夜裡彆亂翻身，聽到任何動靜都彆開門，等我回來。”他頓了頓，又指了指床頭櫃上的立場反製器——淡藍色的光幕正安靜地籠罩著房間，“這東西一直開著，安全得很。”
兩個孩子迷迷糊糊地點頭，很快就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楊鋒最後看了一眼他們恬靜的睡顏，轉身輕輕帶上門，身影融入了客棧外的夜色裡。
此時的鍛造小鎮才算真正活過來。夕陽的餘暉被夜市的燈籠取代，橙黃的光暈在石板路上淌成河，鐵匠鋪的錘子還在敲，隻是節奏慢了些，混著酒館飄出的歌聲和賭坊裡的吆喝，成了獨屬於深淵邊緣的喧囂。楊鋒走在人群中，鬥篷的下擺掃過路邊的酒壇，發出沉悶的碰撞聲。
不知怎的，眼角瞥見一個抱著孩子買糖人的婦人時，他心裡突然像被什麼東西蟄了一下，一陣細密的疼。那婦人低頭給孩子擦嘴角的糖漬，動作溫柔得像在嗬護易碎的星光——他猛地彆過頭，喉結動了動。
離開家已經整整一個月了，臨走時女友塞給他的那些乾糧。早已被吃完了，可包裝紙卻還被他妥帖地收在懷裡。深淵裡的血與火沒讓他退縮，此刻這人間煙火氣，反倒勾得他鼻尖發酸。
正晃神間，一股醇厚的麥酒香順著風纏了上來，帶著點焦糊的暖意。楊鋒循著味道望去，街角的酒館掛著盞破石燈，光線昏黃得像蒙了層霧，木門半掩著，裡麵傳出酒杯碰撞的脆響。他猶豫了一瞬，終究還是抬腳走了進去。
剛跨過門檻，濃烈的酒氣就撲麵而來，混著汗味和劣質煙草的氣息。酒館裡光線昏暗，隻有幾盞油燈掛在房梁上，勉強照亮角落裡紮堆的傭兵。他們大多敞著懷，露出結實的胳膊，嘴裡的粗話像不要錢似的往外蹦，桌角堆著空酒壇，地上還有打翻的酒杯，黏糊糊的液體在石板縫裡積成小水窪。
楊鋒找了個最靠裡的角落坐下，剛要抬手叫酒保，鄰桌兩個醉醺醺的漢子就吵了起來，聲音大得蓋過了牆角的胡琴聲。“……你說那熔火公會能穩多久？我聽說昨天蠍子們又派人來了，就在城西的廢礦場！”
“管他娘的誰來，咱們傭兵隻認錢。”另一個打了個酒嗝，“不過話說回來，最近鎮上的鎢鋼價漲得邪乎，聽說都被血狼隊囤起來了，黑岩傭兵團前天去搶，被城主府的人打斷了腿……”楊鋒端著酒杯的手頓了頓，眼皮微抬，不動聲色地往那邊湊了湊。看來這小鎮的水，比他在餐館裡聽到的還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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