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鋒指尖反複摩挲著陶杯粗糲的邊緣,鄰桌醉漢含混的胡話混著酒館裡醇厚的麥香漫過來,杯口浮著的細密泡沫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弭。
那兩人還在扯著血狼隊囤積鎢鋼的閒話,其中一個忽然把聲音壓得像蚊蚋振翅,酒氣裹著唾沫星子狠狠砸在木桌上:“說真的,上周熔火公會的人在廢礦場埋了批貨,夜裡的動靜大得能吵醒墳頭草!我跟兄弟蹲了半宿,瞅見拉貨的車幫上印著黑蛇紋——跟蛇幫那幫雜碎的標記一模一樣!”
另個漢子猛地一拍桌子,酒碗都震得跳起寸許:“你是說……熔火公會跟蛇幫勾上了?”先前那人慌忙捂住他的嘴,眼神像受驚的兔子般飛快掃過酒館四周,喉結劇烈滾動著嘶聲勸:“噓——找死啊!這要是被赤紅甲兵聽見,咱倆的舌頭都得被連根拔了喂狗!”
楊鋒端杯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半秒,喉結上下一動,將冰涼的麥酒咽進喉嚨時發出細微的聲響。蛇幫的黑蛇紋、熔火公會的赤紅鎧甲、廢礦場的秘密貨物……這些碎片在他腦海裡飛速拚湊,像一張浸了水的無形網正緩緩收緊。
他沉浸在思緒裡時,酒館角落的陰影裡,幾雙淬了毒似的眼睛已牢牢盯上了他。半張臉爬著青蛇刺青的男人悄悄摸出一塊巴掌大的遺物石,微光閃過的瞬間,他湊到同伴耳邊低語:“那小子身上一點元素殘留都沒有,看著就是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要不要跟上去搞點錢?”
同伴皺著眉追問:“你確定沒看錯?遺物石不會出問題吧?”見刺青男篤定點頭,才鬆了口氣:“那估計是個低位階的散人,等他走了就跟上。”
楊鋒放下兩枚銀幣起身,鬥篷下擺掃過桌角的空酒壇,發出“咚”的一聲悶響。鄰桌的醉漢早已歪在桌上,呼嚕聲震得碗碟微微發顫。走出酒館時,夜風卷著街角鐵匠鋪最後幾聲錘響掠過耳畔,火星子在暮色裡亮了亮便倏地熄滅。他沒有回客棧,反而拐向了更偏僻的城西方向。
那兩個男人立刻貓著腰跟了上去,像兩頭伺機而動的野狗。待楊鋒走進一條昏燈搖曳的窄巷,刺青男突然快步追上前,揚著嗓子喊:“喂!哥們,你東西掉了!”不等楊鋒回頭,他已經湊到近前,一把摟住楊鋒比他高出一頭的肩膀,手裡晃著串劣質銅項鏈:“看,你脖子上的項鏈掉了!”
楊鋒低頭看著那串陌生的項鏈,愣了愣才緩緩搖頭:“這不是我的,你們認錯人了。”跟在後麵的男人立馬擠上來,臉上堆著“篤定”的笑:“啊?認錯了?可我明明看見是從你鬥篷裡掉出來的!”
刺青男順勢接話,語氣裡的算計像沒藏好的刀子:“就是啊!就算看錯了,我們倆追這麼遠,也誤了喝酒的功夫不是?兄弟意思意思,請我倆喝杯酒唄?”楊鋒瞬間反應過來,心裡暗笑:喲嗬,這套路倒眼熟,跟學生時代那些含蓄的“保護費”把戲如出一轍。
他臉上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語氣格外“熱情”:“耽誤了二位的好興致可太不該了!走,我請兩位兄弟喝到儘興!”兩人沒聽出話裡的譏鋒,喜滋滋地湊得更近。下一秒,楊鋒雙手驟然探出,精準扣住二人後頸,像拎小雞似的把他們整個人提了起來。
刺青男這才慌了神,慌忙調動周圍的火元素想要反抗,可剛凝聚的火苗卻被一股無形罡風瞬間震散,勁風刮得他衣袍獵獵作響,臉頰被割出幾道細密的血痕。另一個男人嚇得腿都軟了,結結巴巴地求饒:“哥……哥們!誤會……真是誤會!我們就想喝杯酒……”
楊鋒臉上的笑沒變,語氣卻冷得像淬了冰:“是啊,我這就帶二位回去喝酒。”說罷,拎著掙紮哀嚎的兩人轉身折回酒館。酒館裡看場子的黑幫打手見狀,立馬抄起腰間的短棍要上前阻止。楊鋒頭也不抬地開口:“拿最好的酒來,我請我這兩位‘兄弟’喝一杯。”
吧台後的酒保眼珠一轉,衝打手使了個眼色,後者悻悻地退回角落。酒保堆著笑問:“最好的是月光釀,一銀幣一杯,用低級遺物碎片換的話,一塊能換十杯。”楊鋒將兩人狠狠按在高腳凳上,指節叩了叩櫃台:“先來二十杯。”說著掏出兩枚泛著微光的遺物碎片,輕輕拍在桌麵上,碎片與木台碰撞發出清脆的響。
酒保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縫,立馬轉身抱出酒桶,將二十個陶杯一一倒滿。看著桌上堆得滿滿的酒罐,刺青男徹底傻了眼。楊鋒俯身湊近,聲音冷得像冰碴子:“現在可以開始了,記住,必須喝完。”
二人不敢反抗,隻能抱著酒杯大口灌酒,全程被楊鋒的目光死死盯著,大氣都不敢喘。直到兩人喝得滿臉通紅、目光渙散,楊鋒才起身走到角落裡的打手身邊,遞過去三枚遺物碎片:“這個給你,等他們喝完,把人打一頓扔出去,彆臟了酒館的地。”說完拍了拍打手的肩膀,轉身走出酒館。
剛推開門,身後就傳來悶響和慘叫,顯然那兩個混混正被收拾得夠嗆。走出巷口,石板路漸漸變成碎石灘,空氣裡飄來鐵鏽與硫磺混合的刺鼻氣味。遠處廢棄礦場的輪廓在月色下愈發清晰,像一頭伏臥的黑色巨獸,正無聲地吞吐著夜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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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路閒逛,來到了一座礦場的入口。木柵欄早已被風雨蛀得朽爛,楊鋒的好奇感莫名湧上心頭,他撥開纏繞的荊棘,靴底踩在鬆動的石塊上,發出“咯吱”的細碎聲響。黑暗中突然竄出幾道綠光,是被驚動的野狼,他從腰間摸出短刃,寒光一閃而過,野狼嗚咽著夾著尾巴逃進了礦洞深處。
越往礦洞深處走,空氣越悶熱,岩壁上滲出的水珠滴落在地,積成一灘灘帶著金屬腥氣的水窪。轉過一道狹窄的彎道後,前方突然亮起一點星火,緊接著傳來鐵器碰撞的脆響,在溶洞裡蕩出層層疊疊的回聲。
楊鋒立刻貓腰躲在一塊巨石後,借著月光看清了眼前的景象——三個穿著赤紅鎧甲的熔火公會士兵正圍著一個黑袍人,地上散落著幾個厚重的木箱,其中一個已被劈開,裡麵露出泛著幽藍光澤的菱形礦石。
“這批深淵晶石必須在天亮前運到公會倉庫,”黑袍人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岩石,“蛇幫那邊已經催了好幾次,要是被他們搶了先……”
話沒說完就被一個士兵粗聲打斷,鎧甲碰撞發出“哐當”聲:“怕什麼?城主府的人收了咱們的好處,早把眼睛閉上了!倒是你們蛇幫,彆到時候吞了貨就不認賬!”
黑袍人發出一陣陰冷的笑,像蛇吐信子般嘶嘶作響:“放心,等鎢鋼和深淵晶石湊齊,‘那位大人’的陣法就能啟動了。到時候這鍛造小鎮,還有誰敢跟咱們熔火公會和蛇幫叫板?”
楊鋒的心猛地一沉。他再清楚不過,這些晶石是激活古老陣法的核心,而鎢鋼則是鍛造破陣武器的關鍵材料——這兩批貨湊在一起,絕不是普通的黑市交易,背後定然藏著足以顛覆小鎮的陰謀。
楊鋒攥緊短刃,巨石後潮濕的岩壁貼著脊背,像塊冰鐵烙得人心發寒。黑袍人指尖突然亮起幽綠火苗,在晶石堆上舔了舔,木箱裡的幽藍光芒頓時暴漲,映得三個赤紅甲兵的臉忽明忽暗。
“蛇幫的人該到了。”一個甲兵踹了踹腳邊的碎石,金屬靴底碾過礦石碎屑,發出細碎的刮擦聲。黑袍人突然側耳,火苗“噗”地熄滅,他說道:“來了。”
礦道深處傳來拖遝的腳步聲,十幾個裹著黑布的人影晃出來,領頭的漢子脖頸上盤著蛇形刺青,手裡甩著鐵鏈,鏈節撞擊的脆響在溶洞裡蕩出回聲。“貨驗過了?”刺青漢啐了口唾沫,黑袍人掀開另一個木箱,裡麵碼著的鎢鋼錠泛著青灰冷光,在月光折射下像一排凝固的刀鋒。
“那位大人要的東西,敢摻假?”黑袍人冷笑時,喉結動得像吞了顆石子,“倒是你們,帶夠‘誠意’了?”刺青漢揮揮手,兩個手下拖來個麻袋,扔在地上發出悶響。麻袋滾了半圈,露出隻沾著血汙的靴底——那是赤紅甲兵的製式軍靴。
三個甲兵頓時按緊刀柄,黑袍人卻抬手按住他們:“城主府的眼線,留著礙事。”他蹲下身扯開麻袋,裡麵的人露出滿是血汙的臉龐,黑血正順著臉頰淌進衣領。
“現在能交易了?”刺青漢舔了舔嘴唇,鐵鏈在掌心轉得更快。黑袍人剛要點頭,礦道入口突然傳來石塊滾落的聲響,所有人同時轉頭,楊鋒下意識往陰影裡縮,卻不料靴底蹭落片鬆動的岩屑,“哢嗒”一聲在寂靜裡炸開,格外刺耳。
“有人!”甲兵的吼聲剛起,楊鋒已經撲了出去。短刃劃破空氣的銳響裡,他踩著岩壁凸起的石棱騰空躍起,下落時正踹在刺青漢後心,鐵鏈“哐當”落地的瞬間,他抄起根鎢鋼錠橫掃,兩個黑布人影悶哼著倒飛出去,撞在岩壁上滑下來,頸骨斷裂的脆響混著晶石碎裂聲,在溶洞裡層層疊疊地撞。
赤紅甲兵的長刀劈來時,楊鋒猛地矮身,短刃貼著對方手腕劃過,甲胄連接處頓時飆出鮮血。黑袍人指尖的綠火直撲他麵門,他卻反手將鎢鋼錠擲過去,幽綠火苗撞在金屬上“滋啦”熄滅,露出黑袍下盤著蛇鱗的脖頸——那根本不是人類的皮膚。
“是獵魔人!”黑袍人尖嘯著後退,刺青漢趁機甩出鐵鏈,鏈頭的蛇形爪鉤直取楊鋒咽喉。他側身躲過,爪鉤擦著耳際釘進岩壁,帶起的碎石濺在臉上生疼。餘光裡,剩下的甲兵正舉著火把往晶石堆上湊,他突然想起某個老掌櫃說過的話——無保護的元素晶石遭受其它元素影響,引發的爆炸能炸穿半座山。
楊鋒擲出裹挾燎炎的短刃,刀擦過火把,將其釘在岩壁上。火焰順著油布蔓延,離晶石堆隻剩三尺時,他撲過去踹翻木箱,鎢鋼錠滾落一地,撞得晶石堆搖搖欲墜。黑袍人趁機往礦道深處竄,刺青漢卻被滾落的礦石絆倒。
溶洞頂開始往下掉碎石,楊鋒抓起兩塊晶石往入口衝,經過那名紅甲守衛的屍體時,瞥見他緊攥的拳頭裡露出半張紙條。他俯身扯開死者手指,紙條上用炭筆寫著串歪歪扭扭的符號——是鍛造坊的標記,指向城北的廢棄鐘樓。
身後傳來晶石炸裂的轟鳴時,楊鋒已經衝出礦場。硫磺味混著硝煙在夜風裡散開,他摸了摸懷裡的元素晶石,冰涼的觸感透過衣料滲進來,像揣著塊會說話的冰。遠處鐘樓的輪廓在月色下沉默著,仿佛早就在等他赴一場藏滿刀刃的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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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走大路,專挑背街的陰影穿行,心中還在糾結自己因好奇而攤上的麻煩事。石板路在腳下延伸,偶爾能踩到醉漢嘔吐的穢物,混著鐵匠鋪飄來的煤煙味,成了這小鎮最熟悉的氣息。
城北的廢棄鐘樓在月色下像根鏽蝕的鐵釘,紮在小鎮邊緣的荒草裡。楊鋒撥開齊腰的野蒿,鐵鏈纏繞的鐵門早已鏽成廢鐵,他屈指撫摸門環,鐵屑簌簌落在腳背上。鐘樓底層彌漫著蝙蝠糞的酸腐味,旋轉樓梯的木板爛得能看見底下晃動的黑影。
二樓的穹頂破了個大洞,月光漏下來照在中央的鐵架上。楊鋒湊近才發現,架上纏著泛黃的圖紙,邊角標注著熔火公會的徽記。他正要用細看,身後突然傳來木板斷裂的脆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倒是比預想中來得快。”黑袍人的聲音從陰影裡滾出來,綠火在他指尖明明滅滅。楊鋒猛地轉身,短刃已握在掌心——對方黑袍下的蛇鱗在月光裡泛著冷光,身後還跟著四個赤紅甲兵。
“你們獵魔人,就是喜歡多管閒事。”黑袍人嗤笑時,甲兵們已舉刀圍上來。楊鋒突然將懷裡的晶石擲向鐵架,幽藍光暈炸開的瞬間,他踩著搖晃的樓梯躍向三樓。
身後傳來甲兵的怒吼,鐵鏈拖地的聲響追得極近。楊鋒剛站穩,就見刺青漢從陰影裡撲出來,爪鉤擦著他的腰側釘進木梁。他反手一刃劃在對方手腕,卻見那傷口處冒出綠煙,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獵魔人,你的刀不夠利啊。”刺青漢獰笑著撲上來。楊鋒突然瞥見牆角的炸藥桶——是礦場常用的那種,引線還掛在桶邊。他嗤笑著說道:“我可不是什麼獵魔人!隻是剛好撞見你們的計劃,跟你們玩玩而已。”
他借力撞向鐵架,圖紙紛飛的瞬間,燎炎已被他甩向引線。黑袍人驚覺時,火星已舔上了引線。楊鋒撞破窗戶躍出鐘樓,身後傳來震耳欲聾的轟鳴,熱浪卷著碎木擦過他的後背。
回頭時,鐘樓已燃成火炬,綠火在火海裡掙紮著熄滅。楊鋒摸了摸腰間甲胄的刮痕,轉身沒入小鎮的晨霧裡——天亮前,得去鍛造坊看看那些符號的秘密,留著這些家夥一命才能弄清楚背後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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