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域邊境的防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分崩離析。
當那隻體型如山嶽的元嬰妖熊,揮舞著覆蓋著黑褐色鱗片的巨爪,第三次撕裂防禦法陣時,靈霄閣的年輕弟子們終於繃斷了最後一根弦。不知是誰先發出一聲絕望的嗚咽,手中靈劍“哐當”落地,轉身朝著後方的山巒狂奔。這一下如同推倒了多米諾骨牌,恐慌如瘟疫般蔓延,越來越多的人扔掉法器,跟著潰逃,原本嚴整的陣型瞬間土崩瓦解。
“不許退!守住這道線!”一位身著紫袍的長老聲嘶力竭地呼喊,手中拂塵化作萬千銀絲,試圖阻攔妖獸的衝鋒。可下一刻,潮水般湧來的妖群便將他吞沒,隻留下一聲淒厲的慘叫消散在嘶吼聲中。
兵敗如山倒。連一些成名已久的修士都開始動搖,握著法器的手微微顫抖。更讓人心寒的是,各種流言在潰兵中瘋傳——“聽說萬法宗早就跟妖族暗通款曲了,你看他們宗門所在的西南方向,連隻妖毛都沒見著”“我前夜親眼瞧見青雲門的長老,深夜騎著靈犀獸往妖營方向去了,指不定在商量怎麼分地盤呢”……這些真假難辨的話,像一把把淬了毒的鈍刀,一點點割碎本就脆弱的聯盟軍心。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蒼老的身影踏著一片枯黃的梧桐葉,自雲端緩緩降下。老者身著洗得發白的粗布麻衣,看上去平平無奇,可每一步落下,周遭的妖氣都如潮水般退散。“一群廢物!”他輕描淡寫地吐出四個字,聲音不大,卻像驚雷般傳遍整個戰場。話音未落,他隨意揮了揮手,一股無形氣浪便橫掃而出,衝在最前麵的數十隻利爪妖獸瞬間化作齏粉,連一絲血痕都沒留下。
“是昆侖散人!”有見多識廣的修士失聲驚呼。這位隱世萬年的老怪,傳說中曾與上古邪魔交過手,竟真的在此時現世了!
幾乎是同一時間,東海方向飄來一朵白雲,雲上坐著個手持竹釣竿的老叟,釣線末端拴著條通體冰藍的玄冰魚,魚尾輕擺間便跨越千裡;南荒沼澤的毒瘴中,一道綠影破空而至,毒嫗指尖纏繞著的碧綠小蛇吐著信子,所過之處草木儘枯;北域冰川的方向,一道璀璨劍光撕裂雲層,劍宗劍尊踏劍而來,周身劍氣淩厲得讓空間都微微扭曲……
一個個隻存在於古籍記載中的名字,接連出現在中域上空。他們或獨立雲端,或緩步於戰場邊緣,身上散發出的威壓如同實質,連那些狂躁的元嬰妖獸都下意識地匍匐在地,不敢妄動。
“諸位,好久不見。”昆侖散人環視四周,目光落在陸續趕來的隱世老怪身上,語氣沉重,“妖族動了星空大陣,域外之門將開。這時候再藏著掖著,誰也活不了。”
釣叟收起竹釣竿,掌心的玄冰魚化作一道流光融入體內,淡淡道:“當年沒打完的仗,是時候了結了。”
眾老怪相視一眼,彼此眼中的戒備漸漸消散。這些橫跨了一個紀元的強者,都曾見證過域外邪魔的恐怖,此刻終於放下了千百年的恩怨,齊齊化作流光,朝著中域腹地的聚仙台飛去——那裡,將是共商對策的所在。
而西域的九十九道光柱,在此時發生了詭異的變化。
原本熾烈的乳白色光芒漸漸變得深邃,光柱頂端與夜空交彙的地方,浮現出一片片扭曲的星雲,仿佛有無數星辰在其中生滅。整個西域突然陷入死寂,連妖獸的嘶吼都消失了,隻剩下光柱發出的低頻嗡鳴,像是天地在屏住呼吸,又像是某種恐怖存在的心跳。
“那……那是什麼……”妖青站在妖皇身後,望著光柱頂端不斷扭曲的星雲,渾身汗毛倒豎,連聲音都在發顫。
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壓,正從光柱頂端緩緩降下。那威壓並非針對某個人,而是如同整個天穹傾塌下來,帶著宇宙初開般的混沌與漠然,壓得大地都在輕微震顫,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妖皇高舉暗金令牌的手臂微微顫抖,臉上的狂熱中悄然多了一絲驚懼,卻仍喃喃自語:“快了……就快了……”
聚仙台上,中域的大佬們已齊聚一堂。練長老站在末席,將前線潰敗的慘狀與那些動搖軍心的流言一一稟報,聲音裡帶著難掩的疲憊。
“牆頭草?”南荒毒嫗冷笑一聲,指尖的碧綠小蛇猛地抬頭,吐著分叉的信子,“敢在這時候通敵的,老身不介意讓他們嘗嘗萬毒噬心的滋味,保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眼下不是清算的時候。”昆侖散人沉聲道,目光望向西域方向,“那威壓……你們都感受到了嗎?比上古記載的域外邪魔還要恐怖。”
釣叟捋了捋花白的胡須,眉頭緊鎖:“依老夫看,那星空大陣不僅是通道,更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某個不該被打開的東西。”
就在此時,一道青色身影緩步走到聚仙台邊緣,正是敖珠。她身姿挺拔,麵對台上諸位活了千百年的老怪,神色平靜無波。
眾老怪起初還帶著幾分不耐——誰家的小妮子這麼不懂規矩,竟敢在此時擅闖聚仙台?可當他們的神識掃過敖珠時,紛紛倒吸一口涼氣,眼中滿是震驚。這小丫頭體內竟藏著一股龍威,雖刻意收斂,卻瞞不過他們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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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聞中,龍族現世,天地必生大變。果然如此!
敖珠對著眾老怪微微頷首,聲音清亮:“我奉龍族族長之命而來,我族願助中域一臂之力,共抗此劫。”
釣叟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忽然開口問道:“不知敖頂天那老家夥,身體如今如何?”
敖珠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恭敬回道:“回稟前輩,族長年事已高,目前正在龍族秘地閉關。隻是前段時間心血來潮,親自卜了一卦,隨後便命我等三人下山探查,囑咐在必要時伸出援手。”
“哦?”釣叟來了興致,“敖兄可有說那卦象如何?”
“不敢欺瞞前輩,族長並未言明,隻說天機不可泄露。”敖珠如實答道。
昆侖散人撫掌道:“好!有龍族相助,大事可期!歡迎龍族加入!”他頓了頓,看向敖珠,“不知道小丫頭對中域之變有何見解?”
“此次大變,表麵看是妖族挑起,”敖珠話鋒一轉,神色凝重,“但我有一事不明——妖族是如何找到這些古陣的?另外,那光柱頂端的威壓,帶著龍族古籍中記載的‘虛空烙印’,似乎與上古時期的界域戰爭有關。”
“虛空烙印?”眾老怪嘩然。連龍族都確認了這威壓的詭異,看來事情比想象中更棘手。
人群後方,王誌默默站著,聽著敖珠的話,心中暗道果然是龍族。而他的識海深處,鬼帝正縮成一團黑霧,瑟瑟發抖:“是虛空巨獸……上古記載的滅世存在!妖皇瘋了!他根本不是要引邪魔,是想獻祭整個中域,喚醒這東西!”
“虛空巨獸?什麼虛空巨獸?”王誌趕忙用神識追問。
“那是遊弋於無儘虛空的恐怖存在,以吞噬空間為生,所過之處儘是虛空亂流!”鬼帝的聲音帶著哭腔,“在上古時代都是能讓諸天震顫的怪物!據說隻有精通空間法則的至強者才能勉強隔斷它的吞噬,我當年雖是星空強者,也隻在古籍中見過記載,從未敢想能親眼……哦不,能感受到它的氣息!”
王誌隻覺得一陣頭大,額頭滲出冷汗。連活了萬餘年的鬼帝都怕成這樣,這虛空巨獸該有多恐怖?
此時,西域的光柱頂端,那威壓愈發濃重,夜空如同破碎的玻璃般不斷崩裂,露出後麵深不見底的黑暗,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巨眼正在凝視著這片大地。妖皇的狂笑在死寂中回蕩,帶著幾分瘋狂:“獻祭開始了……讓天地重歸混沌吧!”
聚仙台上,昆侖散人猛地站起,聲音斬釘截鐵:“分兵!一路由老夫帶隊,直搗古陣陣眼,毀了那勞什子星空大陣!另一路由釣叟前輩統領,死守中域腹地,不能讓妖群再前進一步!龍族道友,煩請查清那虛空烙印的底細,若是真有虛空巨獸……”他沒說下去,但眾人都明白其中的凶險。
敖珠立刻應道:“好!不過我需要一些幫手。”
“都這時候了,還客氣什麼!”一位紅臉老怪甕聲甕氣地說,“要什麼人儘管挑,中域的好手任你選!”
敖珠目光掃過台下,伸手指了指:“那就他、他、他們幾個。”連續點了七八名氣息沉穩的修士,最後,她的指尖停留在了王誌麵前。
“我?”王誌心頭一跳,正想找個理由拒絕,就感到聚仙台上數道恐怖的威壓齊齊壓來,如同大山壓頂。他瞬間明白,這時候說“不”,恐怕會被當場當成奸細處理。
“是,晚輩願意前往。”王誌躬身應下,臉上裝作一副義不容辭的樣子,心裡卻把敖珠罵了千百遍——這死丫頭,前幾日的試探還沒算完,這時候竟把自己拉來當擋箭牌,她是龍族有老怪庇護,自己豈不是要去當炮灰?
眾老怪對視一眼,昆侖散人點頭道:“多加小心。記住,我們沒有退路了。”
刹那間,聚仙台上的強者們化作道道流光,朝著不同的方向疾馳。王誌跟著敖珠,身後跟著另外兩名龍族同伴,以及其他七八名被選中的修士,化作一道青虹,朝著地下通道的方向掠去。
身後,是中域最後的希望;前方,是足以吞噬天地的恐怖陰影。
西域的光柱仍在嗡鳴,那低頻的聲響如同倒計時,敲擊在每個人的心上,仿佛在宣告著某個末日的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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