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光束中的失重感還未褪去,王誌的意識卻先一步墜入一片奇異的平靜。
沒有空間亂流的撕扯,沒有光怪陸離的碎片,隻有一麵光滑如鏡的石壁在眼前緩緩展開。石壁泛著溫潤的白光,表麵沒有任何紋路,卻像能映出人心底最深的念頭。風從不知名的方向吹來,帶著草木的清香,竟與昆侖墟問心路上的氣息一模一樣。
“問心路?”王誌愣住了。
他下意識地抬手觸摸石壁,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光滑得沒有一絲瑕疵。昆侖墟的問心路雖也古樸,卻帶著歲月衝刷的粗糙,而眼前這麵石壁,仿佛是被最精純的靈氣打磨了萬年,耀眼得幾乎讓人不敢直視。
“為什麼會在這裡出現?”王誌眉頭緊鎖。空間亂流中本該是混沌無序的,這處問心路卻平靜得詭異,像是被人刻意安放在此處的港灣。更讓他心驚的是,石壁散發的空間波動與鐘山傳送陣同源,卻更加深邃——莫非昆侖墟的問心路,本就是從這裡衍生出去的分支?
他不敢妄動,盤膝坐下,先將神識沉入識海。混元元嬰安穩地盤膝而坐,龍翼輕輕扇動,守護著那片新生的內大陸。之前在傳送中被撕裂的經脈,此刻竟在這平靜的環境中自行修複,靈力流轉得越發順暢。
“正好借此機會調息。”王誌取出幾枚丹藥服下,閉上眼凝神修煉。星空境的識海如同一片真實的天地,他能清晰地“看到”山脈間靈力的走向,江河中神魂之力的流淌。三枚序列銅錢形成的歸墟仍在緩緩旋轉,吞噬著從石壁滲透進來的精純能量,再反哺給整片內大陸。
不知過了多久,當體內靈力恢複至巔峰,識海的日月山河都染上一層瑩潤光澤時,一道蒼老而溫和的聲音突然在石壁前響起,仿佛從萬古歲月中傳來:
“小輩,問心路上有何求?”
王誌猛地睜眼,神識瞬間鋪開,卻沒在周圍察覺到任何氣息。他站起身,對著空無一人的前方拱手:“晚輩王誌,敢問前輩是何人?”對方能在如此詭異的空間中隱匿氣息,實力必然深不可測,他不敢有絲毫怠慢。
“踏上問心路,問己何所求。”那聲音頓了頓,帶著一絲悠遠的感慨,“來自靈域的小輩,既然來此,當知此處為吾之傳承。”
“道祖?!”王誌的心臟猛地一跳。這聲音的語氣、蘊含的大道韻味,竟與丹宗密室中那卷道祖丹方散發出的氣息隱隱相合。
“以前有人這麼喊過我。”聲音裡透出一絲笑意,卻藏著化不開的疲憊,“萬年之前,那段歲月確實令人懷念。不過現在,我隻是一分神,依稀記得一些事,記得自己的使命。”
“分神?”王誌心中掀起驚濤駭浪。道祖的分神竟能在空間亂流中存在萬年?這等手段,已遠超他的想象。“前輩在此守候萬年,不知是在等什麼?”
“等一個能登上鐘山之巔,踏入星空境,還能在問心路上保持本心的人。”那聲音緩緩道,“你是第一個。”
王誌沉默片刻,抬頭望向光滑的石壁,仿佛能透過石壁看到那道隱匿的身影:“前輩見多識廣,晚輩有一事不明,想向您請教。”
“但說無妨。”
“為什麼靈域會被封印?”這是他埋藏在心底最久的疑問。從中域到南域,從修士的隻言片語到丹宗的隱秘記載,都在暗示靈域曾被強大的力量封鎖,可沒人知道真正的原因。
石壁前陷入了沉默,連風都仿佛停了。過了許久,那道聲音才再次響起,卻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拋出一個問題:“在回答你之前,你先告訴我,你覺得現在的修行世界,與天地大變前那個沒有靈氣的世界,有何區彆?”
王誌的心猛地一沉。
天地大變前的世界……蘇北小農村的青磚小院浮現在眼前。母親係著圍裙在灶台前忙碌,蒸騰的熱氣模糊了窗戶;父親坐在堂屋的竹椅上,拿著旱煙杆叮囑他“出門在外要踏實”;大學宿舍裡,舍友們圍著電腦打遊戲,喊叫聲能掀翻屋頂;還有南京城頭,許葉子穿著白色連衣裙,笑著說“王誌,等你回來我們去看長江”……
那些畫麵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溫暖得讓他鼻尖發酸。
“現在的修真界,弱肉強食。”王誌的聲音有些沙啞,他抬手抹了把臉,才發現不知何時已熱淚盈眶,“人為了延年益壽,為了更強的力量,爭相拜入宗門,為了一枚丹藥、一塊靈石就能大打出手,甚至滅人滿門。我見過太多無辜的人,因為沒有修為,就被修士當成螻蟻……”
中域莫愁王朝的廢墟、被蝕心藤啃噬的百姓、黑風寨死士刀下的冤魂……一幕幕慘烈的景象與記憶中的溫馨畫麵重疊,讓他胸口發悶。
“天地大變前,人雖隻有百年壽命,卻活得踏實。”他望著石壁,像是在對那道聲音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沒有靈力,沒有爭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朋友之間能推心置腹,愛人之間能相守一生。那樣的日子,簡單,卻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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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還能回去,你願意回去嗎?”道祖分神的聲音突然變得很低,像是在問王誌,又像是在問自己。
“我願意!”王誌幾乎沒有猶豫,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我願意回到那個沒有靈力的世界,和爹娘、和許葉子、和朋友們在一起,哪怕隻活一百年,也比現在這樣提心吊膽好!可是……回不去了,對嗎?”
石壁上映出他泛紅的眼眶,那裡麵有懷念,有不甘,還有一絲深深的無力。
“是啊,回不去了。”道祖分神的聲音裡充滿了疲憊,“我曾經也這麼想,甚至真的回去過。萬年之前,我帶著弟子們耗儘無數資源,想逆轉天地大變,讓世界回到最初的模樣。可最後,幾個最疼愛的徒兒死了,我本體也不知飄落到了哪裡,連記憶都變得殘缺……”
王誌靜靜地聽著,心中五味雜陳。他從未想過,高高在上的道祖,竟也有過這樣的執念。
“萬年過去,曆史又重演了。”那聲音歎了口氣,“這一次天地大變,比上一次更凶險。噬星族隻是開始,星空深處還有更多窺伺靈域的眼睛。而你,王誌,是這萬年裡唯一一個能登上鐘山之巔,踏入星空境,還能在問心路上說出‘想回去’的人。”
王誌的心猛地一跳。
“你做好準備了嗎?”道祖分神的聲音陡然變得嚴肅,“接下來的路,比你在靈域經曆的所有戰鬥都要難。守護靈域,守護你在乎的人,可能要付出比粉身碎骨更痛的代價。”
王誌深吸一口氣,抹去眼角的淚,眼神變得無比堅定。他想起了林忠通紅的眼眶,想起了單老舉起鎮嶽令的決絕,想起了蛟王燃燒精血的嘶吼,想起了小夭含淚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