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瑞向來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
大學報到那天,他拖著行李箱站在宿舍門口,汗珠順著臉龐兩側往下淌。
夏日的陽光很毒辣,就連柏油路麵都泛起一陣陣扭曲的熱浪。
他剛要推門,就聽見宿舍裡麵傳來一陣抑揚頓挫的朗誦聲。
“天然一段風騷,全在眉梢;平生萬種情思,悉堆眼角…”
推開門,隻見一個穿白襯衫的男生正靠在窗邊單手握著一本書。男生皮膚很白,手指修長,鼻梁上架著金絲眼鏡,活脫脫像個文學院的高材生。
男生聽到動靜抬起頭,鏡片後的眼睛彎成了月牙狀。
“你好,我叫韓碩。”
韓碩的聲音清朗,甚至帶著點播音腔的磁性。
薑瑞剛想打招呼,就見韓碩突然把他手上那本《紅樓夢》往床上一扔,一個鯉魚打挺從枕頭底下摸出半包煙,動作嫻熟的抽出一根叼在嘴裡。
“艸,憋死老子了,宿管大媽終於滾蛋了。”
打火機哢噠一響,煙霧頓時在宿舍裡彌漫開來。
薑瑞對此毫無防備,瞬間僵在原地,他似乎忘記了他提在手裡的行李箱。
隻聽“咚”的一聲。
行李箱掉了下來砸在薑瑞的腳背上。
後來他才知道,韓碩這個人表麵看著規整,可內在卻是匪裡匪氣的,這人能在古典文學課上用四六駢文寫小論文,轉頭就在籃球場上跟體育生打得鼻青臉腫;能在半夜三更抱著吉他唱歌,唱到高潮處突然蹦出一句“他媽的這調怎麼這麼高”。
最絕的是他那一手行楷,校書法協會的老師捧著作品直呼“有王羲之風骨“,但是完全想不到作者此刻正在廁所隔間裡吞雲吐霧。
“這叫文人風骨。”韓碩說這話時正蹲在陽台欄杆上,煙灰簌簌地往樓下掉。
另外說到陸源…
薑瑞第一次見到他是在軍訓基地。那天烈日當空,教官剛喊解散,他就看見一個黑影哐當一下砸進樹蔭裡。
走近一看,這原來是個穿著迷彩服的男生,一米九五的個子像座小山似的橫在草坪上,迷彩服袖子卷到肩頭,露出的肱二頭肌比薑瑞大腿還粗。
薑瑞小聲問道。
“同學你沒事吧?”
男生一個烏龍絞柱站起來,拍了拍草屑,突然抱拳行禮:“在下陸源,字清遠,多謝兄台關懷。”
薑瑞聽見這一出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後來他才知道,陸源家雖是武術世家,可他老爹不務正業、癡迷古文,從小就給他灌輸了滿腦子之乎者也。這導致陸源一開口就像從古裝劇裡穿越來的,偏偏配上一身能徒手掰彎鋼筋的腱子肉,違和得讓人頭皮發麻。
三人成為死黨是在軍訓第三天。那天韓碩偷藏手機被教官發現,罰做一百個俯臥撐。做到七十個時胳膊直打顫,陸源突然站出來說“吾願代受其過”,教官氣得讓他倆一起罰跑十圈。結果跑完回來,韓碩掛在陸源身上像條死狗,而陸源連大氣都不帶喘,還能字正腔圓地背誦《滕王閣序》。
不久後,韓碩癱在草地上嚷嚷。
“你這兄弟我交定了!以後打架我站你後邊。”
陸源正色道。
“君子不重則不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