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沈潭抬手打斷徐震的話,接著說道:“當下這情形,可謂是十萬火急,每耽誤一刻,那些孩子就多一分危險,防止夜長有變,很多事情不能以常理視之。”
說到此處,沈潭向前傾身,目光緊緊盯著徐震,一字一頓、加重語氣說道:“你現在就去提審那二人,想儘一切辦法撬開他們的嘴,不可有絲毫懈怠,有些手段該用就得用,審完之後,立刻把供狀送到我這裡來。”
徐震麵露猶豫之色,回道:“大人,卑職明白破案刻不容緩,隻是……若手段過重,萬一出了岔子,縣令大人那裡恐怕不好交代。”
沈潭冷哼一聲,沉聲道:“據護城守衛回報,李楊二人入城後便徑直去了悅來軒酒樓,那時本官就在想,能去悅來軒吃飯的人,身上銀子都不少吧?可方才本官查看你所呈上來物品中,竟然一錢銀子都沒有,徐震,你給本官解釋解釋,這究竟是為何?”
聽聞此言,徐震頓時感覺頭皮發麻,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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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從嫌犯身上搜得的幾塊碎銀,稍作掂量,便知約有三兩之重,三兩白銀,恰恰等同於自己一個月所得俸祿。
就在進門之前,受了貪欲驅使,這些碎銀便被自己悄悄藏入懷中。
剛才向沈潭呈交嫌犯物品的時候,自己沒有拿出來,可現在經沈譚這麼一說,倘若此刻再把銀子拿出來,性質可就截然不同了,此等行徑已然會被看作是蓄意隱瞞關鍵證物。
一旦被認定為此罪,自己這捕頭肯定是當不成了,恐將還要麵臨嚴重懲處。
看見徐震這副模樣,沈譚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來,嚇得徐震身子一顫。
沈譚繞過書案,走到徐震身前,冷笑一聲,“怎麼,無話可說了?你以為本官不知道你那點心思?”
說完,他突然揚起手,“啪”的一聲,重重扇了徐震一巴掌。
這一巴掌極具力度,徐震被打得腦袋一偏,半邊臉瞬間紅腫起來。
“大人,卑職……卑職一時糊塗!”徐震滿臉惶恐,連忙求饒。
沈譚怒目而視,“糊塗?哼,你私自截留證物,若是因此延誤了破案時機,你擔待得起嗎?”
徐震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心中滿是惶恐不安。
沈譚放緩語氣道:“罷了,念在你平日裡也算儘心儘力,為本縣辦了不少實事,這次本官就暫且不追究了,但你得給我記好了,下不為例!”
徐震忙不迭地點頭,“大人寬宏大量,卑職感激不儘,以後定當奉公守法,絕不再犯!”
沈譚神色恢複了幾分平靜:“隻要你能辦好今晚提審的事,從那兩人嘴裡挖出孩童失蹤案的線索,破了這樁大案,本官不但既往不咎,還會在縣令大人麵前為你美言幾句,保不準你還能得到些獎賞。”
“大人放心,卑職一定不遺餘力!哪怕拚了這條命,也會撬開他們的嘴,給大人一個滿意的答複!”
“很好,去吧,記住,本官要的是結果,要是辦砸了,你自己知道後果。”
徐震不敢再多言,轉身匆匆離開房間,出門後,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咬咬牙,朝著外監的方向快步走去。
沈譚重新坐回椅子上,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麵,發出“篤篤”的聲響,心裡默默盤算著。
須臾,沈譚的目光落在桌案上擺放的那堆物品上麵,眼眸微微眯起,瞳仁裡流轉著晦澀不明的暗光,深處藏匿著一縷極為隱蔽的陰鷙。
這些江湖人物向來不喜受人拘束,行事莽撞,尤其那叫楊紀的莽夫,竟然膽敢反抗官府,真是愚蠢至極。
不過也好,這衝動易怒的性子,倒是方便被利用。
眼下縣裡孩童失蹤的麻煩事鬨得沸沸揚揚,上頭催得緊,民間又流言四起,正愁沒個好法子應對。
沒想到這兩個人就這麼恰到好處地出現了,簡直老天都幫自己,正愁沒對策,就有人主動送上門當替罪羊。
隻要設法撬開那兩人的嘴,把孩童失蹤案的這鍋臟水潑到他們身上,自己就能置身事外,在縣令大人那也有個交代,說不定還能因破案有功得到提拔,可謂是一舉兩得。
至於這兩人到底是不是真凶,誰在乎呢?
越想越覺得暢快至極,沈譚旋即伸手取過楊紀之包袱,“且讓本官看看,你這囊中所藏何物,或許能找出為我所用之物。”
包袱打開,一件疊得齊整的青色衣服現於眼前,那衣物呈現出的青色,並非尋常的青,而是猶如深山古鬆之色,透著一股古樸莊重之氣。
沈譚的目光瞬間被這件衣服吸引,下意識地湊近了些,隻見衣服上繡著圖案,針腳精致細密,樣式獨特,像是官服上才會有的補子。
由於衣服折疊著,大部分圖案被遮擋住,隻能瞧見些許邊角,難以看清全貌。
沈譚卻莫名覺得這圖案有些眼熟,努力在記憶中搜尋著與之相關的畫麵。
下一刻,他的心頭猛地一緊,一股莫名的不安湧上心頭。
他急忙將官袍展開,終於看清補子圖案,赫然是獬豸,形態威猛,雙目圓睜,正炯炯有神地盯著他。
“這……這怎麼會是巡按的官袍?”沈譚瞪大了雙眼,眼球幾乎要從眼眶中蹦出來,滿臉的難以置信。
正在此時,眼角餘光瞥見包袱內裡似乎還有個暗袋,他伸手探了進去,從中掏出來的卻是敕牒、告身以及一卷明黃的聖旨。
沈譚的手劇烈顫抖起來,差點沒拿穩這些物件。
“怎會如此!”沈譚驚呼一聲,額頭上冷汗直冒。
哆哆嗦嗦地先打開敕牒,隻見上麵清晰地寫著任命楊紀為揚州巡按的文書,再看告身,除了基本信息外,還詳細記錄了楊紀的履曆功績,件件詳實。
房間中的空氣好似凝固了,沉悶得厲害,壓得他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即便看了敕牒與告身,但他心裡還是充滿懷疑,難以置信眼前之事,緩緩轉過身去,目光定格在那卷明黃的聖旨之上。
狠狠咽了一口口水,顫顫巍巍地去拿道明黃的聖旨,輕輕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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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朕臨禦天下,兢兢業業務求四海升平,然欲臻郅治,必賴賢才輔弼。今四海雖寧,然吏治民生仍需悉心察訪,故而特選良臣,以充巡察之任。
茲查得楊紀,品行端方,才德兼備。其人自幼飽讀詩書,胸藏錦繡,心懷家國大義。行事秉持公正,不懼權貴,素有剛正不阿之名;處世洞察秋毫,善理繁難,屢建卓異之功。
今朕特授楊紀為揚州巡按,持節巡視揚州諸地。爾當秉持朕意,整飭吏治,嚴懲貪腐,使為官者皆懷敬畏之心,奉公守法;亦當關注民生,興利除弊,恤孤憐貧,令百姓安居樂業,共享太平之福。
爾其欽哉!務必殫精竭慮,不負朕望,若能恪儘職守,建樹非凡,朕必不吝嘉獎。
欽此!】
沈譚望著那聖旨上鮮明耀目的玉璽大印,隻覺腦海中“嗡”的一聲巨響,整個人如墜冰窖,雙腿一軟,險些癱倒在地。
就在方才,他心中尚滿是算計,隻道這二人不過是任人拿捏的江湖無名小卒,正好拿來充當孩童失蹤案的替罪羔羊,既能借此擺脫眼前困境,又能謀取晉升良機,可謂是一箭雙雕的如意算盤。
卻做夢也未曾想到,這楊紀,赫然是身負皇命的巡按禦史。
“完了,完了……”沈譚雙唇不住顫抖,嘴裡反複念叨著這幾個字,麵色瞬間變得猶如死灰。
私自扣押朝廷命官,這等罪行,在律法森嚴的大晉朝,那可是抄家滅族之重罪,絕無半點轉圜的餘地。
匆忙之間,他雙手顫抖著,將那官袍、敕牒、告身以及聖旨,一股腦兒地原樣塞回包袱之中,仿佛這些物件是劇毒之物,碰一下便會萬劫不複。
此時,他再也沒了先前的陰鷙與得意,滿心都是恐懼與懊悔。
沈譚匆匆走出尉廨,也顧不上拿燈籠,直奔縣衙內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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