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紀見慣了官場的麵孔,眼前這女子卻讓他有些意外。
那眉眼間的風韻,帶著幾分勾人的媚態,卻又不顯俗氣,像陳年的酒,初聞不烈,細品卻醉人。
他不動聲色的還了一禮,目光在其身上掃過,肌膚勝雪,身段玲瓏有致。
確實是個美人,怪不得能讓常瑾拋棄糟糠之妻,在外另築金屋。
楊紀不打算隱瞞身份:“我是新任巡按禦史,聽聞上任巡按常來此地,今日特來拜訪。”
何裳聞言,眼波微動,一絲驚訝一閃而過,但旋即化為恭謹:“原來是楊大人,裡邊請。”
她側身讓開,側頭時,發間珠釵隨著動作輕輕晃動,在楊紀眼前劃過一道亮麗的光影。
楊紀跟著她進了院子。
院子很大,卻布置得極為精巧,假山池沼,曲徑通幽。
幾株開得正好的海棠點綴著春色,香氣隱隱。
楊紀隨口問:“這麼大的院子,夫人是一個人住?”
何裳帶著幾分哀戚道:“以前有幾個粗使丫頭,後來常大人出了事,她們都怕受到牽連,都另尋他處了,如今就剩下奴家一個人。”
何裳將他引到正廳之中,屋內陳設雅致,並非奢華,卻處處透著精致。
牆上掛著幾幅字畫,案上擺著一套青花瓷茶具,窗邊還放著一架古琴。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香,是那種甜膩的、帶著一絲魅惑的香氣,讓楊紀有些不適。
何裳親自為楊紀奉上香茗,指尖不經意地拂過茶杯邊緣,留下一點溫熱。
“大人請用茶,這可是奴家特意托人從路家購來的龍井,常大人以前最愛喝這個。”
楊紀接過茶杯,淺淺抿了一口。
茶是好茶,但那股香氣卻讓他有些心神不寧。
“夫人客氣了,聽聞夫人與常大人關係不同尋常?”
何裳眼圈一紅,泫然欲泣:“公子,你問起這個,奴家心裡更難受了。常大人待奴家恩重如山,可……可奴家卻連他最後一麵都沒能見到,他死後,奴家想去送他最後一程,他家大娘子還不讓。”
她低下頭,烏黑的發絲垂落,遮住了半張臉,隻露出一雙水汪汪的眼睛,顯得格外惹人憐惜。
鄰居大嬸說這外室上門大鬨,竟是如此。
楊紀問:“我聽說,常大人生前常來找夫人,可有此事?”
何裳抬起頭:“以前,他隻是每個月派人送些東西過來,偶爾回來一次,也待不了多久,可臨死一個月,他來的次數多了,而且……”
她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而且每次來,都像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楊紀追問:“哦?常大人有沒有和夫人說什麼?”
何裳搖了搖頭,輕輕歎了口氣:“他很少說話,每次來,都是讓奴家給他按按肩膀,揉揉腿,然後沏壺茶,陪他說說話,他喜歡聽奴家彈琴,可奴家那點三腳貓的功夫,哪裡配的上常大人這樣的雅士。”
她說著,又低下頭,聲音也軟了:“有時候,他隻是坐在那裡,望著窗外發呆,奴家也不敢多問,隻當他是公務繁忙,心裡有煩心事。”
楊紀認真聽著,心中疑惑更深。
按肩、揉腿、喝茶、聽琴……隻是這些平常的舉動,為何會讓常瑾頻繁前來?
而且,常瑾身為巡按,日理萬機,為何偏偏在死前才對這位外室如此“上心”?
楊紀又問:“常大人,生前身體可還好?”
關於常瑾的死,官方給的是突發惡疾,但顯然是糊弄人的,不然聖上也就不會讓他來調查了。
“身體倒還好。”何裳答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確定:“就是看起來很累,很憔悴,奴家還問他是不是沒休息好,他隻是搖搖頭,沒說什麼。”
她似乎想起了什麼:“對了,常大人死前最後那天,來過一次,那天他臉色特彆不好,像是生了重病,一進來就倒在軟榻上,讓奴家給他按了好久,按完之後,他喝了口茶,又讓奴家彈了首曲子,然後才離開。”
“奴家心裡覺得不對勁,想去送他,可他不讓,說隻是偶感風寒,沒什麼大礙,沒想到……沒想到那竟是最後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