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司遙思忖片刻,轉身回了房間。
亥時。
暮色一點點漫過窗欞。
芸司遙推開門,悄無聲息地踏入夜色。
寺廟內寂靜無聲,僧人們都回房休息去了。
芸司遙遵循著記憶往玄溟所在的方向走。
他的院子離她有一段距離,芸司遙之前遠遠看過。
到了近前才看清。
院子的磚紅大門閉得嚴實。
圍牆足有丈高,磚石砌得平整,竟尋不到半分借力的縫隙。
芸司遙低笑一聲,抬手拍了拍衣襟上並不存在的浮塵,足尖在地上輕輕一點。
人已如柳絮般掠起,快速翻了進去。
落地時,姿態輕盈,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芸司遙打量著四周。
高僧住的院子也極為樸素,似乎和其他僧人的院子沒有什麼區彆。
芸司遙掃了一眼院內。
院內靜悄悄的,隻有玄溟臥房的燈光還亮著。
僧人作息十分嚴苛,亥時(23:00)熄燈養息,寅時(3:005:00)就得起床洗漱。
都這個點了,他居然還沒歇下?
芸司遙腳步放得更輕了些,她像隻夜行的貓,悄無聲息地挪到了主院。
窗紙的縫隙裡漏出些微水汽,混著淡淡的檀香漫出來。
燭火晃動。
芸司遙看到窗戶上投下了一道高大的影子。
……是玄溟?
半掩著的窗戶內,玄溟正解著僧袍的係帶。
寬袖滑落,露出的小臂線條利落。
他一件一件的脫著衣服。
僧袍鬆鬆垮垮褪到腰間,露出的脊背肌理分明,不算賁張卻分外緊實。
每一寸線條都透著常年勞作與修行的健碩有力。
芸司遙呼吸驀地一滯。
……他在沐浴?
玄溟踏入了浴桶內,水花輕濺的聲響傳出來。
他抬手掬水澆在頸間。
水珠順著肩胛滑落,沒入腰側的陰影裡,悄無聲息地洇開一片濕痕。
喉結滾動的弧度被水汽氤氳得有些模糊,卻偏偏勾得人心頭發癢。
芸司遙眉心猛地一跳,正欲悄然後退,玄溟卻似有察覺,忽然側過身。
冷淡又淩厲的視線,隔著窗紙與夜色,筆直無誤地射向她藏身的角落!
芸司遙猛地往後退。
她轉身掠上牆頭,衣袂翻飛時,眼角餘光瞥見窗紙後的身影頓了頓。
水流聲響起。
玄溟扯過架子上的僧袍,披上,幾步便躍到了窗邊。
他抬手將半掩的窗扇推得更開些。
夜風卷著水汽湧進來,吹得燭火猛地搖曳。
他望著牆外空蕩蕩的夜色,指尖摩挲著窗沿的木頭,唇線微抿,變得平而直。
“……”
芸司遙正想著返回院內。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玄溟未必看清了她的臉,沒有實證,總不好平白賴她偷看。
再說了,她又不是故意的。
一個和尚洗澡,有什麼看頭?
這般想著,她推開自己暫居的院門,抬眼的瞬間卻生生頓住。
月光落在院內的木椅上。
玄溟穿著月白僧袍,衣襟規整,正靜靜坐在那裡。
他指間捏著串檀木佛珠。
顆顆圓潤,被摩挲得泛著溫潤的光。
“哢”
佛珠轉動。
那雙眼睛,沒了白日裡的清寂平和,此刻像淬了冰的寒潭,帶著種洞穿人心的冷冽,望向她。
連周遭的夜風都似被凍住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