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觸到紅蓋頭。
手臂被那股力道牽引著抬起。
紅蓋頭便又重新落了下來,遮住了她眼前的一切。
是“她”自己,用這紅蓋頭重新蒙住了臉。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極輕的響動。
是腳步聲,平穩而有節奏,不疾不徐地,正朝著這屋門靠近。
“吱呀——”
木門被推開一條縫,隨即又被緩緩拉開。
一道影子先探了進來,落在青磚地上,被屋內跳動的燭火拉得頎長又扭曲。
接著,那人走了進來。
芸司遙的呼吸猛地頓住。
來人身量很高,穿著一身與她同款的大紅嫁衣。
霞帔上的金線在燭火下泛著冷光,本該襯得人喜氣洋洋的顏色,穿在他身上卻透著說不出的詭異。
“司遙,”男人站定在她麵前,輕聲道:“該喝合巹酒了。”
芸司遙覺得這聲音很耳熟。
她還陷在這熟悉的陌生感裡沒回神,眼前的紅蓋頭忽然被什麼東西輕輕勾住,往上挑了挑。
……不是預想裡的喜秤。
那東西帶著點冰涼的金屬質感,勾過蓋頭邊緣珍珠串時,蹭得珠子發出細碎響聲。
蓋頭被緩緩掀起,昏沉的紅光退去。
她終於看清了眼前的人——也看清了他手裡挑著蓋頭的東西。
是那截拴著她腳踝的玄鐵鎖//鏈。
來人竟就那樣垂著腕,用鎖鏈末端那個帶著鏽跡的鐵環,輕輕巧巧地挑開了她的蓋頭。
芸司遙的目光直直落在對麵那張臉上。
他的眉眼輪廓皆是她熟悉的模樣。
……玄溟。
燭火明明在他身後跳動,映得他半邊臉頰泛著暖黃,可那暖意愣是透不進他眼底半分。
玄溟眸子黑沉沉的,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望進去隻覺得冷。
連他唇邊那抹極淡的弧度,都不似往日的溫和,帶著點說不出的森涼。
芸司遙盯著他,腦子裡清清楚楚印著“玄溟”兩個字,可四肢百骸卻莫名泛起寒意。
眼前的人明明是他,卻又有些不一樣,那股從骨縫裡滲出來的陰森氣,和她記憶裡人的不一樣。
玄溟的聲音落下來,低沉而淡漠:“該叫我什麼?”
喉嚨像是被無形的手捏著,她張了張唇,聲音不受控地淌出來。
“……夫君。”
兩個字剛落地,芸司遙後頸的寒毛就猛地豎了起來。
那聲音軟得發膩,帶著她從未有過的溫順,明明是從自己喉嚨裡出來的,卻陌生得像另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