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將青石路麵洗得發亮,嬴政的犀皮履踩碎水麵倒映的魏國商旗時,酒肆簷角的青銅鐸突然無風自鳴。蒙恬按住劍柄的手指節發白,他嗅到風裡混著邯鄲特有的苦艾草氣息——那是趙人死士行動前慣用的提神藥。
"公子,二樓丙字房。"李斯的木屐在樓梯口頓住,指間銅錢映出窗縫間轉瞬即逝的寒光。嬴政解下腰間玉具劍,劍穗墜著的和氏璧碎片突然泛起青暈,在木梯上投出"申"字暗影。
推開柏木門的刹那,十二盞雁魚燈同時爆燃。火光照亮來客左頰的黥刑印記——竟是當年質子府的馬奴季勝!他殘缺的右手小指上,還戴著嬴政兒時贈的骨環。
"政公子..."季勝的邯鄲口音裹著血沫,從懷中掏出的羊皮卷浸透黃櫨汁液。蒙恬的劍尖挑開卷軸,硝製過的皮麵顯出新鄭城防圖,但嬴政的瞳孔卻盯著邊角處——那裡用童尿繪著三隻逆飛的玄鳥。
暗室裡的青銅冰鑒吐出寒霧,嬴政將羊皮鋪在鑒麵。李斯突然打翻鹽罐,青鹽粒灑落處,皮卷顯出血色河道——正是鄭國渠的改道草圖!
"這是韓人鄭國的筆跡。"李斯指尖掠過"涇水"二字轉折處的燕尾鋒,"但他半年前就該在驪山修渠。"
蒙恬的重劍劈開牆磚,露出暗格裡的邯鄲陶罐。嬴政舀出罐中醴酒澆在皮卷上,酒液中的黍米渣竟在圖紙上拚出"臘月望日,蘄年宮"七個篆字。季勝突然抽搐,口中湧出帶著魚腥的黑血:"公子...小心...春平君..."
嬴政扯開季勝的麻衣,胸膛處的蛇形烙鐵印正在潰爛——正是趙國王室暗衛的"虺紋"。李斯用銀簪挑開傷處,腐肉裡滾出顆墨玉骰子,六麵刻著秦宮方位圖。
"骰子要遇熱顯形。"蒙恬將銅劍插入炭盆,燒紅的劍身貼上骰子時,墨玉突然透明,顯出蘄年宮偏殿的排水暗道圖,暗道儘頭標注著楚篆"龍淵"。
雨聲中,嬴政的指尖觸到季勝頸後傷疤——那是當年邯鄲饑荒時,他為保護幼主被趙卒砍的。垂死者突然抓住少年手腕,力道大得驚人:"公子可記得丙寅年冬月的質子府地窖?"
記憶如潮水漫來。六歲的嬴政蜷縮在醃菜缸裡,透過縫隙看見季勝被趙人按在雪地。青銅鉞斬落的瞬間,馬奴將斷指彈入地窖,指骨上刻著趙軍布防圖...
"那夜共七人知曉地窖位置。"嬴政的太阿劍突然出鞘半寸,"除你我外,餘者皆葬身火海。"
季勝渾濁的眼中爆出精光,殘缺的右手猛地拍向地麵。酒肆地板轟然塌陷,露出下方奔湧的暗河。十二具披甲人俑順流而至,手中勁弩機括聲與當年趙軍製式一般無二!
嬴政的玉冠被水流衝散,發絲間纏繞著水草狀的鐵蒺藜。蒙恬的重甲卡在礁石間,青銅劍劈開水幕時,火光映出來人俑眼眶中的夜明珠——正是春平君府上年失竊的北海鮫珠。
"坎位第三磚!"李斯的聲音在甬道回響。嬴政的太阿劍刺入石縫,劍身龍紋遇水泛光,竟照出磚麵陰刻的《韓非子》殘句:"事以密成,語以泄敗"。
水底突然升起鐵籠,困住嬴政的刹那,季勝的屍身漂近。少年掰開死者緊握的左手,掌心的蠟丸遇水融化,露出半枚調兵虎符——紋路竟與蒙驁舊部遺失的那半枚嚴絲合縫!
"公子看頭頂!"蒙恬劈開鐵索,嬴政仰頭望見穹頂星圖——北鬥勺柄指向的壁宿方位,正是三日前華陽太後賜宴的甘泉宮偏殿。
暗河彙入地下石窟時,嬴政的太阿劍突然自鳴。七十二具銅人陣列在前,手中戈矛構成《墨子·備城門》中的"懸門陣"。李斯摸出呂不韋贈的青銅算籌,插入地麵裂縫時,機關齒輪聲震落洞頂鐘乳石。
"震宮六步,踏禹王七星!"嬴政的草鞋碾碎水窪,步法暗合當年在邯鄲所見的巫舞。銅人陣列應聲裂開通道,露出後方石壁上的血色壁畫——竟是嬴政加冕場景,但王座旁倒著蒙恬與李斯的屍身!
蒙恬的劍風掃過壁畫,朱砂剝落處顯出新墨繪製的楚地巫符。李斯蘸取岩壁滲水抹在符上,水痕竟顯出《呂氏春秋》中的"義兵篇"字跡。
"有人用魚膠混著磁粉作畫。"嬴政的劍尖挑起未乾的顏料,"能在三日成型的,唯有陰陽家的五色土。"
晨光穿透地下水脈時,三人終於浮出驪山溫泉。嬴政掌心的虎符碎片突然發燙,拚合處顯出血絲狀紋路——正是秦宮秘藏的"龍淵"暗道全圖!
李斯突然指向溫泉西側:"公子細看,那株古柏的年輪..."三人合抱的樹乾截麵,刀刻的痕跡竟構成韓趙魏三國疆域圖,年輪裂縫恰好沿著太行山走向。
蒙恬劈開樹根處的蟻穴,滾出的青銅匣裡盛著半卷《商君書》,竹簡用燕國蓍草編聯。嬴政展開殘卷,空白處顯影出用米漿寫的密報:"春平君聯齊,臘月借道魏境伐秦"。
"故人季勝的屍身..."蒙恬突然噤聲。溫泉下遊漂來件殘破的深衣,袖中滑出的玉玨刻著成蟜的乳名,玉紋裡嵌著楚國丹砂。
回到鹹陽宮,嬴政的濕衣未換便直奔太廟。供奉的雍州鼎耳突然墜落,鼎腹積水映出的日暈裡,浮現春平君與華陽太後對弈的場景。少年將虎符碎片投入鼎中,青銅液麵竟凝成魏國大梁的城防弱點圖。
"好個一石三鳥之計。"李斯拂去鼎身銅鏽,露出底層錯金銀的楚式紋樣,"借趙人之手送真圖,用墨家機關布疑陣,最終將禍水引向楚係外戚。"
嬴政的太阿劍劈斷鼎中浮起的桃木人偶——偶身纏著寫有秦王名諱的楚帛。劍鋒過處,木偶腹腔掉出燕國刀幣,幣紋正是太子丹的私印。
"傳令王翦。"少年君王的鹿皮靴碾碎刀幣,"屯留駐軍增加三倍,但旗號全換作楚軍式樣。"蒙恬會意輕笑:"成蟜公子近日,也該去邯鄲省親了。"
簷角銅鈴忽作殺伐聲,雨後的鹹陽城上空,雁陣排成鋒矢之形直指東方。嬴政摩挲著季勝遺留的骨環,環內新刻的"申"字在朝陽下滲出血珠——那是用魚腸劍痕蘸著鴆毒刻就的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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