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嬴政身後的蒙恬,在破空聲起的刹那,身形已如鬼魅般掠出!他並未拔劍,而是閃電般抄起麵前矮案上一個盛滿冰鎮瓜果的青銅冰鑒帶冰塊的容器),運足臂力,如同投擲石彈般,狠狠砸向那玉簪飛來的軌跡!
“鐺啷——哢嚓!”
刺耳的金鐵交鳴與冰塊碎裂聲同時炸響!
青銅冰鑒被玉簪穿透,巨大的衝擊力將其撞得四分五裂!瓜果冰塊四散飛濺!但那枚致命的幽藍玉簪,也被冰鑒阻擋,改變了方向,“奪”的一聲,深深釘入了羋華身側那架古琴的琴身之上!尾端兀自劇烈顫動,幽藍的簪身在燭火下閃爍著妖異而致命的寒光!
“有刺客!護駕!”蒙恬的怒吼如同驚雷!郎衛們刀劍齊出,瞬間將嬴政和華陽太後護在核心!殿內頓時大亂!女眷的尖叫、器皿的碎裂聲、桌椅的碰撞聲交織在一起!楚係外戚們麵無人色,驚恐萬狀!
羋華跌坐在地,臉色慘白如紙,渾身不受控製地顫抖,那架被玉簪洞穿的古琴就倒在她身旁,琴弦崩斷,如同垂死的哀鳴。她驚恐的目光望向那枚深深嵌入琴身的毒簪,又茫然地望向混亂的四周,最後,無助地投向丹陛之上那道玄色的身影,淚水如同斷線的珍珠,無聲滑落。
嬴政緩緩站起身。他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但那雙深邃的眼眸中,冰封的湖麵之下,已然掀起了吞噬一切的狂瀾風暴!他的目光,如同兩道無形的、燃燒著冰焰的探照燈,先是掃過殿頂承塵那幽暗的角落刺客顯然早已遁走),然後緩緩掃過驚魂未定的楚係外戚,掃過癱軟在地、楚楚可憐的羋華,最終,落在了那枚釘在琴身、幽藍刺目的毒簪之上。
“查!”一個冰冷的字,如同從九幽地獄中擠出,帶著令人骨髓凍結的寒意,“給朕徹查!這甘泉宮,這蘭池彆苑,這鹹陽城!一隻蒼蠅,也不許放過!”
蘭池宮彆苑,羋華居所“芷蘭閣”。
此地臨水而建,本應是清雅幽靜之所,此刻卻被一種無形的肅殺與緊張徹底籠罩。殿內所有的帷幕都被粗暴地扯下,席簟被掀開,甚至鋪地的金磚都被撬起檢查。梳妝用的銅鏡、漆盒、玉梳、脂粉罐散落一地,衣物被翻得亂七八糟。羋華臉色蒼白,裹著一件素白的外袍,被兩名麵無表情的宮婢“保護”在角落,身體因恐懼和屈辱而微微顫抖,如同一株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幽蘭。
黑冰台的銳士如同最精密的獵犬,正在執行最徹底的搜查。帶隊的百將眼神銳利如鷹,不放過任何一絲可疑的痕跡。一名銳士拿起羋華那支碧綠的鳳首銜珠玉簪仔細端詳,又用特製的藥水塗抹簪身,觀察反應。另一名銳士則在仔細檢查那件被刺破的古琴,試圖從琴身和斷裂的琴弦上尋找線索。
蒙毅並未親自動手,他負手立於殿門處,氣息沉凝如淵。他的目光如同最精準的刻刀,一寸寸掃過殿內每一個角落,最終落在梳妝台上一方打開的、鑲嵌著螺鈿的漆木妝奩上。裡麵除了幾件尋常的珠釵、耳璫和胭脂水粉,並無特彆之物。
然而,就在一名銳士準備合上妝奩蓋子的瞬間,蒙毅的目光驟然一凝!他敏銳地捕捉到妝奩內層底部一塊不起眼的、顏色略深的區域!那區域極小,形狀不規則,像是…一塊被巧妙嵌入的薄木片?
“等等!”蒙毅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銳士的動作頓住。蒙毅緩步上前,從銳士手中接過妝奩。指尖沿著內層底部邊緣細細摩挲,感受著那極其細微的凹凸。他的目光落在那塊顏色略深的區域中心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如同針尖點出的小孔上。
他伸出食指,指尖凝聚著內力,對著那小孔的中心,極其穩定而精準地一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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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哢噠。”
一聲極其輕微、幾乎被殿內翻檢聲掩蓋的機械彈動聲響起!
在羋華驟然收縮的瞳孔和幾乎脫口而出的驚呼聲中,那妝奩底部看似渾然一體的木板,竟悄無聲息地向一側滑開,露出了一個隱藏得極深的夾層!夾層內彆無他物,隻有一枚小小的、通體漆黑、非金非木、觸手冰涼沉重的符節!符節造型古樸奇異,像是一條盤踞的螭龍,龍身纏繞著繁複難辨的雲雷紋。龍口微張,銜著一枚米粒大小、卻異常奪目的赤金圓珠。符節表麵沒有任何文字,隻在底部刻著一個極其微小、如同針尖點出的記號——一個扭曲的、宛如鳥蟲的古楚文字:“郢”!
“又是郢都密語符節!”蒙毅身後的黑冰台百將倒吸一口冷氣,失聲低呼!這與他之前在鄭妍妝奩中發現的一模一樣!楚國最高級彆間諜的信物!
羋華的身體徹底癱軟下去,麵如死灰,眼中的最後一點光亮也熄滅了,隻剩下無邊無際的絕望與冰冷。她嘴唇翕動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仿佛被那枚小小的黑色符節抽走了所有的魂魄。
蒙毅用一方素絹,小心地包裹起那枚冰冷的符節。他抬眼,望向殿外深沉的夜空,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宮闕,看到了鹹陽城某個陰暗角落裡的密謀者,也看到了楚國郢都那深不可測的宮闈。他對著百將,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不容置疑的鐵律:“即刻封鎖消息。此女,嚴加看守,不得令其自戕,亦不得令任何人接近!芷蘭閣原樣恢複,不得留下任何搜查痕跡!違令者,斬!”
章台宮。
空氣凝固得如同鉛塊,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脊梁上。殿內沒有熏香,隻有一股冰冷的、來自殿外夜風的寒意。嬴政高踞於丹陛之上,玄衣纁裳在昏暗的燈光下如同凝固的陰影。他麵前巨大的黑漆禦案上,靜靜躺著兩樣東西:左邊,是那枚從羋華妝奩中搜出的、冰冷沉重的郢都密語符節;右邊,則是屈昭入宮當日獻上的、裝著象征定親信物的玉玦的墨玉匣。玉匣已被打開,裡麵是一枚通體潔白無瑕、雕琢成雙鳳和鳴狀的環形玉玦,在燈火下流轉著溫潤而諷刺的光澤。
階下,屈昭匍匐在地,身體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他麵如金紙,冷汗浸透了華麗的深衣,額頭上滿是磕頭留下的青紫淤痕,聲音嘶啞絕望:“陛下!陛下明鑒!外臣…外臣實在不知啊!公主…公主她深居簡出,性情柔順,怎會…怎會有此等大逆之物?!定是…定是有人栽贓陷害!意圖破壞秦楚之和!陛下!我王負芻獻女之心,天地可鑒!絕無二意!絕無二意啊陛下!”
他的辯解在空曠死寂的大殿中顯得蒼白無力,如同垂死的哀鳴。
嬴政的目光,如同兩柄冰冷的青銅劍,緩緩掃過屈昭抖動的身軀,掃過那枚代表著欺騙與陰謀的黑色符節,最後落在那枚象征著“永結同心”的潔白鳳紋玉玦上。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沒有憤怒,沒有失望,隻有一片冰封萬裡的漠然。那漠然之下,是足以焚毀一切的狂暴怒意與…被愚弄的冰冷殺機。
甘泉宮夜宴的毒簪,芷蘭閣夾層的符節,羋華驚世容顏下隱藏的疏離與哀愁,楚係外戚的極力撮合…所有的線索,如同冰冷的鐵鏈,瞬間串聯、絞緊!這哪裡是什麼“永結盟好”?分明是一場精心策劃、環環相扣的陰謀!一場以美色為刃、以聯姻為餌,意圖接近他,麻痹他,甚至刺殺他的毒計!楚國!熊負芻!好大的膽子!好深的算計!
嬴政緩緩站起身。玄色的袍袖垂落,掩住了他袖中緊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手。他一步步走下丹陛,沉重的玄舄踏在金磚上,發出清晰而壓迫的“嗒、嗒”聲,如同催命的鼓點,敲在屈昭早已崩潰的心弦上。
他走到屈昭麵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個抖如篩糠的楚國使臣。然後,他伸出手,並非去拿那枚玉玦,而是直接抓起了那個裝著玉玦的墨玉匣!
冰冷的玉匣觸手沉重。
嬴政的目光越過屈昭,仿佛穿透了重重宮闕,投向了南方那片廣袤而富庶、此刻卻如同毒蛇般盤踞的荊楚大地。他的嘴角,勾起一絲冰冷而殘酷的弧度,那弧度中,沒有絲毫的笑意,隻有赤裸裸的、如同猛獸鎖定獵物般的殺伐與征服欲!
在屈昭驚恐到極致的目光注視下,在滿殿死寂的屏息中——
嬴政手臂猛地揚起!
那方沉重的墨玉匣,連同匣中那枚象征著“永結同心”的鳳紋玉玦,被他用儘全身力氣,狠狠砸向殿門方向那冰冷的、堅硬的丹墀宮殿台階)!
“砰——嘩啦!!!”
一聲震耳欲聾的、玉石俱碎的爆響,如同驚雷般炸裂在死寂的章台殿!
堅硬的墨玉匣在丹墀上撞得四分五裂!無數碎片如同鋒利的冰雹般四散飛濺!那枚潔白無瑕的鳳紋玉玦,更是在巨大的撞擊力下瞬間崩裂成數塊,如同被徹底粉碎的盟約與幻想!
碎裂的玉屑在燈火下折射出淒冷而刺目的光芒,濺落在冰冷的金磚地上,如同散落的星辰,又如同凝固的淚滴。
嬴政冰冷而決絕的聲音,如同萬載玄冰磨礪出的利刃,清晰地、一字一句地斬斷了所有幻想的餘音,響徹大殿,也必將響徹整個荊楚大地:
“回去告訴熊負芻!”
他的目光如電,掃過癱軟在地、麵無人色的屈昭。
“他的女兒,他的江山——”
嬴政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主宰乾坤、碾碎一切的磅礴氣勢:
“朕!自!取!之!”
那碎裂的玉玦殘片,在丹墀的陰影中,閃爍著絕望而冰冷的光。楚國的聯姻之局,在帝王絕對的力量與意誌麵前,徹底化為了齏粉。南方的烽煙,已然在無聲的玉碎聲中,被徹底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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