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鬆開手,趙嘉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頭曼單於轉過身,大步走向懸掛在帳壁上的那張巨大的人皮“天狼輿圖”。他伸出粗糙的手指,指向地圖上代表趙國北疆三郡的位置——雁門、雲中、代郡。他的指尖,重重地按在了那片區域上,仿佛要將它攫取下來!
就在他指尖按下的瞬間,異變陡生!
或許是趙嘉一路奔逃心力交瘁,或許是帳內燥熱與巨大的屈辱壓力所致,他捧著金印的手猛地一抖!那枚沉重的金印竟脫手滑落!
“當啷——!”
一聲清脆刺耳的金屬撞擊聲!
金印並未落地,卻砸在了趙嘉下意識伸出去想接住的、自己另一隻手的手背上!鋒利的印紐邊緣,瞬間在他凍得發青的手背上劃開一道深深的血口!
“呃!”趙嘉痛呼一聲,鮮血瞬間湧出!
幾滴滾燙的鮮血,如同被命運牽引,恰好飛濺而出,精準地落在了人皮地圖上——正好沾染在頭曼單於指尖所按的那片代表趙國北疆三郡的區域上!
暗紅的血珠迅速在人皮地圖粗糙的表麵暈染開來,如同幾朵突兀而刺眼的、盛開的血花!將那片被覬覦的土地,染上了一層不祥的猩紅!
整個大帳瞬間陷入一片死寂!連火塘的劈啪聲都仿佛消失了。所有匈奴貴族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詭異而血腥的一幕!人皮地圖、單於的手指、飛濺的趙人之血、被染紅的趙國北疆……
頭曼單於的手指還按在地圖上,他緩緩轉過頭,看向手背流血、臉色煞白、眼中充滿驚恐和不知所措的趙嘉,又低頭看了看地圖上那幾朵刺目的血花。他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細長的眼睛微微眯起,閃爍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如同草原暴風雪來臨前般的幽深寒光。
就在這時,一直冷眼旁觀的冒頓太子,嘴角卻勾起了一抹冰冷而殘酷的弧度。他向前一步,聲音如同淬毒的冰錐,打破了死寂:
“父汗!血染之地,乃天狼賜予勇士的獵場!趙國公子既以血盟誓,我匈奴天狼子孫,豈能辜負這天賜良機?!”
他猛地抽出腰間彎刀,寒光指向南方,眼中燃燒著野心的火焰:
“秦人?哼!正好用他們的頭顱和城池,來洗刷這地圖上的血跡!來肥沃我們新的牧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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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頓的話,如同點燃了乾草的火星!帳內短暫的死寂瞬間被狂熱的咆哮所取代!
“吼——!殺進中原!”
“搶光秦狗!奪了他們的城池女人!”
“大單於!出兵吧!天狼指引我們!”
頭曼單於看著地圖上那片被趙嘉之血染紅的區域,聽著帳內震耳欲聾的請戰怒吼,眼中最後一絲猶豫被徹底點燃的貪婪和征服欲所取代!他猛地轉過身,魁梧的身軀爆發出驚人的氣勢,對著帳外風雪咆哮的夜空,發出了震動王庭的吼聲:
“長生天在上!狼神見證!傳令各部!集結勇士!備足弓馬!待雪化草青——”
他粗壯的手指狠狠戳在地圖上那片血染的疆域!
“隨本王……南下牧馬!讓秦人的血……染紅長城!”
“吼——!大單於萬歲!天狼萬歲!”狂野的咆哮聲幾乎要掀翻穹廬帳頂!
趙嘉捂著自己流血的手背,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因他帶來的金印和他自己鮮血而徹底點燃的戰爭狂潮。一股巨大的寒意,比陰山的風雪更甚,瞬間攫住了他的心臟。他仿佛看到,自己打開的,不是複國的大門,而是……通往更深地獄的潘多拉魔盒。
同一時刻,千裡之外,鹹陽宮章台殿密室。
巨大的北疆輿圖鋪展在地,上麵精細地標注著長城、關隘、河流、草原部落的分布。代表匈奴勢力的區域,被特意用赭石顏料塗抹成一片象征威脅的暗紅。輿圖旁,擺放著幾件來自北疆的“貢品”或戰利品:一柄造型奇特的匈奴青銅短刀,幾張鞣製粗糙的狼皮,一串用狼牙和人指骨穿成的項鏈,還有一顆被處理過、依舊保留著猙獰獠牙的碩大狼頭髑髏。
嬴政並未跪伏在地圖之上,他端坐於紫檀木案後。案上,攤開著一份墨跡未乾的、來自北疆黑冰台密探的加急密報。密報上,清晰地寫著:“趙公子嘉攜‘代王璽’北遁陰山,入匈奴單於庭……頭曼、冒頓等皆露南侵之意……趙嘉似以割地借兵為餌……”
嬴政的目光如同寒冰,緩緩掃過密報上的每一個字。他的臉上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隻有一種深沉的、如同冰層下洶湧暗流般的冷冽殺機。趙嘉北逃,在他的預料之中。但趙嘉竟敢引匈奴為援,欲割讓趙地?!這已不僅僅是複國癡夢,更是將北疆萬裡黎民置於胡虜鐵蹄之下的叛國之舉!其心可誅!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冰冷的紫檀木案麵,發出篤篤的輕響。那聲音在寂靜的密室中回蕩,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節奏感。目光抬起,落在那顆被隨意丟棄在輿圖邊緣、空洞的眼窩仿佛還在燃燒著野性凶光的狼頭髑髏上。
嬴政緩緩站起身,繞過書案,走到那顆狼頭骷髏旁。他俯身,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毫不避諱地捏住了那顆冰冷、堅硬、帶著死亡氣息的頭骨。指尖傳來粗糙的骨質觸感和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拿著狼頭骷髏,走回到北疆輿圖前。他的目光銳利如刀,掃過輿圖上那條象征著脆弱防線的、斷斷續續的長城標記,掃過代表匈奴王庭所在的“頭曼城”位置,最終定格在陰山與黃河之間的那片廣袤區域——那裡,是秦之北疆門戶,也是趙嘉許諾給匈奴的“雁門、雲中、代郡”!
一股磅礴的、不容置疑的意誌在嬴政胸中翻騰!他絕不允許胡虜染指華夏寸土!更不允許趙嘉這等喪家之犬引狼入室!
嬴政捏著狼頭骷髏的手猛地抬起!另一隻手快如閃電般拔出腰間那柄從不離身的、寒光內蘊的青銅匕首!
“奪——!”
一聲沉悶而清晰的鈍響!如同戰鼓擂響!
鋒利的匕首尖端,帶著千鈞之力,狠狠地貫穿了狼頭骷髏堅硬的天靈蓋!匕首深深釘入下方堅韌的羊皮輿圖之中!將這顆象征著匈奴凶悍與野心的狼頭,如同戰利品般,也如同給敵人釘上死亡標簽般,死死地釘在了代表秦之北疆核心腹地的位置!
狼頭骷髏空洞的眼窩正對著輿圖上的“頭曼城”,獠牙大張,卻已被冰冷的青銅匕首徹底貫穿、製服!匕首的握柄兀自微微震顫,發出低沉的嗡鳴。
嬴政鬆開握著匕首的手,任由它貫穿狼髑髏,矗立在北疆輿圖的心臟位置。他緩緩抬起剛剛捏過骷髏的手指,屈起指節,用堅硬的指骨關節,對著那顆被釘死的狼頭天靈蓋,不輕不重地敲擊了三下。
“叩!叩!叩!”
三聲空洞而沉悶的回響,在寂靜的密室中清晰地回蕩開來。如同喪鐘,為北方的狼群而鳴;如同戰鼓,為大秦的鐵壁而擂!
嬴政的目光,穿透了宮闕的阻隔,仿佛看到了陰山腳下正在集結的匈奴鐵騎,看到了敕勒川草原上燃起的狼煙。他的眼神,深邃如淵,冰冷如鐵,卻燃燒著一種開天辟地般的決絕意誌。
他緩緩轉過身,對著如同影子般侍立在陰影中的黑冰台統領頓弱,聲音斬釘截鐵,每一個字都如同淬火的青銅,帶著千鈞之力,響徹密室,也如同為北疆定下萬世不移的鐵律:
“傳令蒙恬!”
嬴政的聲音如同北疆的寒風,凜冽而不可抗拒。
頓弱立刻深深躬身,如同拉滿的弓弦,等待著那決定千裡河山的箭矢射出。
嬴政的目光重新落回輿圖上那顆被釘死的狼頭髑髏,手指再次敲擊了一下那冰冷的頭骨,發出“叩”的一聲輕響,如同最後的定音。
“儘發北地、上郡、隴西戍卒刑徒!”
“伐巨木!采堅石!掘深塹!”
他抬起手,指尖沿著輿圖上那條蜿蜒斷續的長城遺跡,緩緩劃過,然後猛地向北推移!指尖帶著一股開天辟地的力量,從西邊的榆中今甘肅榆中),一路向東,狠狠地劃向那高聳入雲、如同巨龍橫臥的陰山山脈!
“築城!”
嬴政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驚雷炸響,帶著一種不容置疑、氣吞山河的帝王威壓:
“自榆中而東,屬之陰山!”
“寡人……要一道鐵打的牆!”
“一道讓胡馬不敢南望!讓狼群永絕牧歌的——”
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狠狠砸在北疆的輿圖上,也砸在曆史的車輪之上:
“萬……裡……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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