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恨!”
筆鋒落下最後一捺,如同生命終結的符號。
“砰!”
書房的門被狂暴地撞開!數名渾身浴血、麵目猙獰的秦軍銳士如同凶神惡煞般衝了進來!冰冷的戈矛劍鋒,瞬間抵在了太子丹的咽喉和胸前!
“太子丹!束手就擒!”
薊城陷落,王宮被破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通過八百裡加急,以最快的速度傳遞到了千裡之外的鹹陽,章台宮深處。
依舊是那間懸掛著巨幅天下輿圖的靜室。與薊城的烽火連天、血雨腥風不同,這裡燈火通明,彌漫著濃鬱的安神藥香。嬴政端坐於巨大的黑漆禦案之後,玄衣纁裳深沉如淵,通天冠的旒珠微微晃動。他的左臂衣袖被小心地挽起,露出包裹著潔淨白麻布的小臂——那裡,便是荊軻毒匕留下的、差點致命的傷痕。太醫令夏無且正小心翼翼地為他更換傷口的敷藥,動作輕柔而專注。
“大王,傷口愈合甚好,餘毒已清。然,傷及經脈,仍需靜養些時日,忌動怒,忌操勞。”夏無且一邊敷上清涼的藥膏,一邊低聲稟報。他如今已是位高權重的太醫院院正、關內侯,但麵對嬴政,依舊保持著絕對的恭敬與謹慎。
嬴政微微頷首,目光卻並未離開禦案上攤開的一份奏報——那是王翦發來的薊城戰報的副本。他的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光滑的案麵,發出輕微卻清晰的“篤篤”聲。薊城陷落,燕王喜倉皇北逃遼東,太子丹束手就擒……這一切都在預料之中。然而,他眼中卻並無多少滅國拓土的快意,反而帶著一絲冰冷的審視與……不易察覺的疑慮。燕丹,這個看似窮途末路的亡國太子,真的就如此輕易地認命了嗎?
就在這時,殿門外傳來一陣極其輕微、卻帶著特殊節奏的叩擊聲。三長兩短,如同夜梟的低鳴。
嬴政的眼神驟然一凝!這是黑冰台最高級彆密報的暗號!
“進。”他的聲音低沉。
殿門無聲地開了一條縫。一個如同影子般、身著沒有任何紋飾的玄色勁裝、臉上覆蓋著半張青銅麵具的身影,悄無聲息地滑了進來,如同融入黑暗的流水。他正是黑冰台的實際掌控者,頓弱。他單膝跪地,雙手高舉過頭頂,呈上一個用特殊油布密封、毫不起眼的扁平銅盒。
“啟稟大王,遼東急報。截獲燕國秘使田光於碣石海域。其人負隅頑抗,已伏誅。搜得此物。”頓弱的聲音平板無波,毫無情感,如同在宣讀一件死物。
夏無且見狀,連忙躬身退至一旁。
嬴政揮了揮手。近侍內監上前,接過銅盒,檢查密封後,用特製的銅鑰打開。盒內彆無他物,隻有一枚沉重的、雕刻著蟠螭紋的青銅虎符!
嬴政的目光落在虎符上,眉頭微蹙。調動遼東燕軍殘餘的虎符?燕丹將此物送出,意欲何為?讓公子嘉繼續抵抗?不過是垂死掙紮罷了。
“虎符中空,內有密件。”頓弱適時補充道。
嬴政眼神一凜。近侍小心地拿起虎符,在頓弱的示意下,找到一處極其隱蔽的機括,輕輕一按。“哢噠”一聲輕響,虎符腹部彈開一個暗格。一卷薄如蟬翼、近乎透明的鮫綃帛被取了出來。
嬴政接過鮫綃帛。入手微涼,堅韌異常。他緩緩展開。素帛之上,隻有墨黑色的、看似平平無奇的幾行文字。正是太子丹那充滿怨毒的控訴與對嬴政的詛咒。
“哼。”嬴政冷哼一聲,眼中掠過一絲不屑。敗犬的哀鳴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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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他準備將素帛丟開之際,頓弱卻再次開口,聲音依舊毫無波瀾:“大王,據擒獲之田光心腹死士在嚴刑下)供述,此密詔所用之墨,乃燕宮秘製‘玄血墨’。尋常觀之如常,然……”
頓弱沒有說下去,而是從懷中取出一個巴掌大小、打磨得異常光滑的青銅凹麵鏡。他走到靜室一側巨大的青銅雁魚燈旁,調整了燈盤的角度,讓明亮的光束集中照射在凹麵鏡上。然後,他雙手捧著凹麵鏡,將彙聚反射的、更加明亮集中的光束,精準地投射在嬴政手中的鮫綃帛上!
奇跡發生了!
在明亮光線的特定角度照射下,鮫綃帛上那原本墨黑色的字跡,如同被注入了生命,竟緩緩地、詭異地顯現出一種深沉而粘稠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紅色澤!尤其是“裂土封王”四個字,更是紅得刺眼,如同用鮮血書寫而成!那怨毒的詛咒,那對分封製的狂熱鼓吹,那對帝國未來的惡毒預言,在血色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猙獰、刺目!充滿了令人心悸的詛咒力量!
“裂土封王……永絕暴秦一統之禍……使天下,永無獨夫!永無嬴政!”
嬴政的瞳孔,在看到那刺目的血色字跡、讀到那惡毒詛咒的瞬間,驟然收縮至針尖大小!一股冰冷的、足以凍結血液的怒意,混合著一種被觸及最深禁忌的暴戾,如同火山岩漿般瞬間從他胸中噴薄而出!
“哢嚓!”一聲脆響!
他右手緊握的青銅酒樽,竟被硬生生捏得變形!冰涼的酒液順著指縫流淌而下!
靜室內的溫度仿佛驟然降至冰點!濃鬱的藥香被一股無形的、令人窒息的殺氣所取代!夏無且駭然失色,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身體抖如篩糠。連頓弱那青銅麵具後的眼神,也微微波動了一下。
嬴政緩緩抬起頭。旒珠之後,那雙眼睛已不再是帝王的深邃,而是燃燒著焚儘一切的、近乎瘋狂的怒火!那怒火並非源於刺殺的身心創傷,而是源於太子丹密詔中,那對他畢生追求、視為帝國萬世之基的“天下一統”、“郡縣製”國策最惡毒、最徹底的否定與詛咒!裂土封王?複辟分封?永無獨夫?永無嬴政?
這觸及了他絕對不容觸碰的逆鱗!比荊軻的匕首更讓他憤怒!更讓他感到……一種被褻瀆的、深入骨髓的暴戾!
“好……好一個燕丹!好一個‘裂土封王’!”嬴政的聲音低沉得如同九幽寒風,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間碾磨而出,帶著令人靈魂凍結的殺意,“身死國滅,猶敢以魂作祟!妄圖壞寡人萬世之基!亂寡人一統之江山!”
他猛地將手中那顯現著血色詛咒的鮫綃帛狠狠拍在禦案之上!力量之大,讓沉重的禦案都為之震動!
“頓弱!”
“臣在!”頓弱單膝跪地,頭顱垂得更低。
“傳寡人旨意!”嬴政的聲音如同金鐵交鳴,斬釘截鐵,帶著裁決天地的冷酷:
“一、燕太子丹,罪大惡極!刺君在前,遺毒在後!著即……車裂!曝屍薊城三日!首級懸鹹陽城門!昭告天下!以儆效尤!”
車裂!曝屍!懸首!這是對叛逆最殘酷、最徹底的懲罰與羞辱!
“二、燕王喜,昏聵無能,縱子行凶!追捕至遼東,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擒獲後,囚於雲陽死獄!永世不得見天日!”
“三、凡燕國公室子弟,無論長幼,無論降否,儘數坑殺!一個不留!凡燕地敢言‘裂土’、‘分封’者,夷三族!”
冷酷無情的株連!徹底斷絕燕國王室血脈!更要扼殺那“裂土封王”的惡毒種子!
“四、薊城……”嬴政的目光投向懸掛的輿圖上那個代表燕國都城的點,眼中燃燒著毀滅的火焰,“焚城!寡人要這藏汙納垢、孕育叛逆之巢穴……化為白地!片瓦不留!”
“臣!謹遵王命!”頓弱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凜然的殺氣。這道旨意,將如同最冷酷的寒風,徹底掃過燕國的故土,帶來血與火的徹底清洗!
頓弱如同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退下,去執行那血腥的裁決。靜室內,隻剩下嬴政粗重的喘息聲、夏無且壓抑的顫抖以及那濃鬱的藥香中,怎麼也揮散不去的、鮫綃帛上血色詛咒的猙獰氣息。
嬴政緩緩坐回禦座,目光死死地盯著禦案上那張在燈光下已恢複墨黑色澤的鮫綃帛。那“裂土封王”四個字,如同燒紅的烙鐵,深深印在了他的眼底,更烙進了他的靈魂深處!這來自亡國太子的最後詛咒,非但沒有讓他動搖,反而如同淬火的冷水,將他心中那推行郡縣、強化集權、扼殺一切分裂苗頭的意誌,淬煉得更加堅硬!更加冷酷!更加……不容置疑!
“裂土封王?嗬……”嬴政的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扯動,形成一個冰冷而宏大的弧度,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碾碎一切障礙的絕對自信,“寡人在一日,這天下……便隻能有一個聲音!一個意誌!一個……皇帝!”
他的目光穿透宮闕,仿佛看到了薊城衝天的火光,看到了太子丹在車輪下四分五裂的軀體,更看到了那在他意誌下,即將被徹底抹去、再無“裂土”可能的遼闊疆域。曆史,在薊城焚毀的烈焰前,在太子丹那浸透血色的密詔詛咒中,被嬴政以更加酷烈、更加集權的方式,強行扭轉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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